動。
一個看書,一個走步,一個靜一個鬧,便成了東宮一道奇景。
霍蘩祁走了一陣兒就偷懶,要到水邊餵魚,步微行將不安生的嬌妻的手拽回來,於是另替她找了事做——練字。
霍蘩祁的字照例是慘不忍睹,寫了幾張,她放棄了,“阿行,這種宣紙很貴的,你不能都給我拿來浪費。”
他不動聲色,又給她添了二十張。
“孤養得起你。”
霍蘩祁於是開始咬著筆桿子習字。
她那點兒底子還是白氏在世時教過,但白氏身子不好,不能手把手教,霍蘩祁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第一個學會寫的名字還是他的。
因為聽人說犯了些忌諱,霍蘩祁寫完之後又撕了。
沒過得幾日,陸厭塵從外頭一身風霜而來,霍蘩祁驚見舅舅,大為詫異,陸厭塵已熟練地捉住了一支筆桿子,“你夫君讓我來教你寫字的。嗯,阿祁寫的東西在哪?”
霍蘩祁看了一眼在一旁悠然飲茶看書的夫君,臉色一苦。
然後,她唯唯諾諾從一沓廢紙裡抓出了一張,陸厭塵看了幾眼,十分中肯地評論道:“不錯不錯,倒是有幾分太子六歲時的水平。”
霍蘩祁只想倒頭裝死。
她覺得她夫君一點不愛她的孩子,否則不至於這麼折騰她。
但陸厭塵絕對是個好先生,他平素入宮不多,但指點了霍蘩祁一個月,她的字便大有進益,另外給了她幾本書讀,不是經史子集,而是《陶朱小傳》之類的生意經。
霍蘩祁讀得津津有味,偶爾碰上晦澀拗口的生僻字便請教她不甚忙碌的夫君,認字習字也挺快。
陸厭塵私底下告訴霍蘩祁,“你夫君用心良苦,他是怕你將來因著大字不識幾個被人笑話。其實他也不求你做什麼才女了,但是將來協理六宮事,認字是必須要會的。”
步微行想得很長遠,霍蘩祁才知道誤會他了,於是更發憤用功。
但當她真正勤勉不輟時,她夫君還不幹了,不許她累著,也不許她讀書到深夜,夜裡就寢時,總抱著她睡,決不讓她睡外側。當霍蘩祁的肚子大了起來,兩人之間的距離總被一層肚皮隔得有些遠了。
她夫君其實不算重欲的人,但偶爾也會……霍蘩祁很苦惱,她知道他也苦惱。
但是苦惱不苦惱也還有三個多月這個孩子才能呱呱墜地。
也不曉得將來是皇子還是公主啊。
這件事,讓霍蘩祁更苦惱。
第89章 為帝
陛下的病一日重似一日; 太子監國期間,勤修文事,止戈抑武; 百官雖不說眾口稱讚; 但也漸漸沒了異議。
文帝抓準時機,一把將兒子推上了御座。
即位當日; 霍蘩祁所在的東宮被堆砌滿屋,那數斤重的鳳冠華袍; 讓她一眼便發憷; 說什麼也不算穿戴身上; 加上肚子又鬧騰起來,步微行縱容她,沒讓她出門。
這是他這一生最隆重最輝煌也最讓人頂禮的時刻; 但霍蘩祁沒有去。說不遺憾是假的,但是她實在提不起勁來戰勝一個在她身體裡作威作福的孩子。
她連練字都費力,好容易等到肚子不鬧了,又怕反覆起來; 只敢坐在牙床上,搬出舅舅給的一卷古書,安神地讀; 讀到一半時乏力得很,睏倦得打了個哈欠。
然後步微行便回來了。
她眯著眼,只見門外的金色太盛了,太亮了; 亮得刺眼,令人不得安睡。
霍蘩祁哼唧了一身,一手搭過去,正好碰到他透著微微涼意的指尖,霍蘩祁一怔,那道耀眼的黃光落在了枕頭旁,她的眼睛緩緩睜圓,才發覺自己抓到了龍袍。
霍蘩祁“啊”一聲,“沒有人通稟?竟然沒人告訴我!”
他來了,外頭的人怎麼也不叫喚一聲!
她是措手不及,看到他一襲龍袍嚇了一跳。
步微行淡淡道:“你貪睡,沒讓人驚動你。”
霍蘩祁看了眼天色,半明半昧的光影,除卻他一身灼灼華服,再無半分明媚,她張了張口,問了時辰。
步微行道:“快酉時了。”
夏日白晝長,想必外頭是個陰雨天。
風聲微弱,東宮幽篁雅竹繁茂,微風間鳳尾森森,龍吟細細,霍蘩祁撐了個懶腰,嬉笑道:“我睡到晌午才醒來,沒看一會兒書天都快黑了。阿行,我最近可用功了!”
通常她這麼說,是為了炫耀,而不是為了討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