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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青突然接到了梁小禎的電話,她本以為是關於課程的事,孰料梁小禎卻說想約她去維多利亞港看新年煙火表演。沈青問她為什麼不跟父親一起去。

她說:“阿爸今晚要去參加同鄉會,沒有時間陪我去。我說那我跟朋友一起去,他又說只有幾個女孩子她不放心。我想老師如果能跟我一起去的話,阿爸一定會同意的。所以,拜託老師啦,我真的很想去。”

沈青雖有些為難,但聽她語氣懇切,也只好勉強同意。

然而,她沒有想到的是,晚上她到了約定見面的地點之後,許嘉文居然和梁小禎一同在那裡等她。梁小禎解釋說:“阿爸怕我們在人群中走散了,就讓他跟著一起來了。”

這其實是梁小禎的一個小心計。她心中企盼與嘉文一起看煙火表演,又羞於主動開口去邀請他,於是就想了這麼個小伎倆:如果她對父親說是沈青約她看煙火表演的話,父親應該不會反對,然而他又會因為擔心自己的安全而叫人與她同去——其他的服務生下午的時候都已經回家過節去了,唯獨嘉文還留在店裡,所以,父親最後一定會讓嘉文陪她一起去。她知道這計劃應該不會有什麼差池,然而當嘉文真的隨她來了的時候,她心中還是感到一種不可言喻的興奮。

三人來到維港時,離煙火表演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們便在海岸的步行道上閒逛著走了片刻。前來觀看錶演的市民和遊客漸漸多了起來,人群也開始變得愈發擁擠。梁小禎緊緊地跟在嘉文身邊,時不時有意無意地藉著人潮的湧動碰觸他的手臂、後背、胸前,每一次短暫的身體接觸都能在她心底引起一股觸電般的悸動,她對這種從未有過的親暱感到激動不已,手心因為緊張而變得潮熱、汗溼。她高興地想,在這躁動而鼓舞的氣氛裡,興許新年到來時的擁抱也不會顯得過於突兀吧。當她發現嘉文和沈青之間刻意保持的那段不長不短的距離時心裡尤其感到高興。

從前,她對沈青總有一種隱隱的嫉妒。青春期的女孩子,總歸是希冀那種纖細嬌柔的美,對於早早地發育成熟這件事反倒有著一種難以啟齒的自卑情結。因而,她固執地認為,不論是那白皙細膩的面板,還是那看上去弱不禁風的清冷氣質,都使得沈青比自己更具有作為女性的吸引力,而自己在她面前簡直粗壯的像個莽夫——都怪她的勞動者父輩們的基因。

不過,她在嘉文眼中不經意間發現的那些對於沈青的厭惡之情卻讓整件事變得完全不同了。她突然覺得,沈青再美也無所謂了,反正嘉文又不喜歡她。她甚至開始因為先前的那些誤解和嫉妒而對沈青懷有歉疚之情,雖然這歉疚只是一閃而過的。她回頭看了看那個在她身後不遠處努力想要跟上來的纖弱身影,一瞬間有些想叫住在前方步履匆匆的嘉文停下來等她,然她最終卻轉過身去抓住嘉文的衣袖與他大步而去了。

沈青發現自己迷路了。

方才她被許嘉文和梁小禎落在後面,怎麼追也追不上他們,她隔著人群喊了幾聲他們也不應答,就像是要故意甩掉她一樣。她只好擠過嘈雜擁塞的行人隊伍奮力追趕。就這麼追了一會兒之後,她突然發現自己走到了一個奇怪的路口:行人依舊熙攘,卻只有自己在逆著人潮而動。她在路口停下來,不知道該如何回去,也不知道前面應該怎麼走。她就那麼不知所措地在那裡站了片刻,海岸邊上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人群頓如被分流的洪水一般,驟然間調轉方向潮湧而去。沈青只好也隨人群轉身,腳下卻突然被絆了一跤,她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便結結實實地摔倒在地上,左腳的鞋子不知道滾到了哪裡,身邊的行人依舊匆匆忙忙地往海岸那邊快步走著。她下意識地將雙手抱在頭上,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懼。她想立刻站起身來,卻發現自己連那點勇氣也沒有了。而就在這時,她的左手被握住了。

她詫異地抬起頭來,嘉文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出現在她面前。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什麼,他已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一邊把左手裡的那隻鞋子扔給了她。她感激地說了聲謝謝,微微俯身穿好了那隻鞋。他沒做聲,又抓起她的手腕拉著她離開了那裡。海岸上人頭攢動,他沒有再回頭看她,只自顧自地大步向前走著,她也只好由他拉著在人群中踉踉蹌蹌地往前走。他的手力氣太大,掌心的繭直蹭得她的手腕隱隱作痛,可她又不敢跟他說什麼,因這少年所有的動作、表情裡都透著一種不耐煩和距離感。他甚至不屑於握她的手,而只例行公事般地、像是在拖拽一件碼頭貨物般地處理這個該死的麻煩。於是沈青終於意識到了眼前這少年對自己的厭惡,儘管她並不明白這厭惡的根據和源頭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