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像是一道迷宮,走了一半的路,你可能知道出口就在這面牆後面,但你卻無法穿越這面牆,又不得不繞著無限漫長的路,回來反覆地尋找。你可能會覺得作者很奇怪,但是請原諒,我說過,這不過是閱讀上的消遣,你不必要費心傷神地去思考結局,我的目的,只需要你去體會過程。
小說從四月動筆,到八月結束。我因為各種原因,到過成都,淮南,武漢,到過杭州,上海,然後再是溫州,大部分的情節都是在火車上進行構思,我覺得這樣的環境很不錯,沒有一切的通訊工具,沒有一切的娛樂專案來干擾,周圍只有一些也許一輩子就只見到一次乘客,他們會和我短暫地交談,和他們的談話是唯一的消遣,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見過各種的事物,經歷過各種命運的安排,以至於每次談話涉及到的話題無限寬廣,圍繞著的事物是我所聽過的,我未曾聽說的,我曾聽說又被遺忘的。這給我的思考帶來很大的幫助。
如果你問我《灰之預言》究竟講述著怎樣的命運。我怕你會打我,於是跳出你的視線範圍內,然後對你說,我依然不知道。就像你和對方玩著俄羅斯轉盤,你的心跳隨著時間的過度而在瞬間加速,身體會漸漸冒出冷汗,甚至會因為緊張感覺不到周圍事物的存在。你知道必須有一把手槍,你知道會有六個空彈槽,你知道子彈只有一發,而你卻不知道那一發子彈會不會結束你的生命。
但是,此刻的重點應該是那些我必須去感謝的人——我的圖書策劃人陶狼、現在跟我居住在一起的姬霄、我的忠實讀者石佳,我大學最要好的朋友蔡文斌,還有三年前我參加新概念認識的兄弟,卡卡,老槍,十四,微央,惠子,嘉陌等等以及那些我存在於我心中不能一一寫下去的人。
你看,時光茬苒,白駒過隙。
就像有段時間我總是從凌晨醒來,默默點起一根菸,恍惚以為三年前的那幾天才剛剛過去,我們在泰安路出口的茶餐廳吃包子。後來惠子在網上忽然發來一條訊息,三年了。我才發覺自己早已經逃離了上海和那個記憶紛亂而鮮明的冬天。現在是夏天,姬霄每天都很早醒來,坐在我身旁小心的剝茶葉蛋,以前我們一提起茶葉蛋就會想起好德,最近似乎都忘記了。時光讓我們變得模糊不清,我們都已長大,然後把曾被反覆提及的那段青蔥過去埋在心裡。
灰之預言 第六章(6)
我唯一清楚的,是我們恬淡又美好的生活點滴,就像湖面上被微風吹起的漣漪,因為不像痛苦那般深刻,才是最單純的快樂。你知道嗎,那些我們自以為最深刻最無法忘懷的,往往都是內心最隱蔽晦澀的痛苦。
一年後,兩年後,三後年。
陶狼有了屬於自己的文化公司,在五環外的一間公寓裡開始了他最初的夢想。
其實這三年,惠子跟我的聯絡並不多,甚至我剛到北京的時候,她也是過了很久才與我見面。我知道,她是不想讓我看到她紅腫著眼睛的樣子,一如那年冬天在上海,我們在華山路上一前一後沉默的行走。她總說,一個時代,總有它獨特的可塑性,比如小時候,她玩泥巴,她總想把這塊泥巴捏成一個笑容可掬的小人,可是每次捏玩之後,都會發現泥巴的形狀並不是她心裡想象的樣子,也許變成一條纖長的蛇,又或者,是一座城堡的樣子。惠子的話不多,我也是,而且我還覺得,我有時候更加言辭笨拙。我唯一清楚的是,是我們恬淡又美好的生活點滴,因為不深刻,才是最單純的快樂。
後來卡卡的照片住在我的郵箱,嘉陌的越洋信件被我小心收藏。
我是這樣一個人,對上帝唯唯諾諾,總在等待中前行,包括創作的那些夜晚,我總以為自己做了很多事,回過頭卻發現大段的空白,只有菸草和雀巢咖啡的味道充斥在空氣裡,這讓我不知該如何描述這些單調歲月。還好,我不算孤獨。他們告訴我,一切已改變,我也不再是曾經單純明媚的孩童,告別憂傷的時刻已來臨,我們總要符合時代的潮流,酷一點揮揮手就走,掛電話的時候不用說晚安不要說再見,像葉榮添一樣。我是這樣想的,可是誰能告訴我,不再見是否便真不再見。
他們給了太大的幫助,感謝他們陪我度過了一個格外冗長而又迷茫的少年時期;感謝他們在我的精神世界中有了強有力的支柱,告訴我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也感謝他們讓我有如此大的動力提筆寫完這部小說。他們讓我漸漸懂得成長,以及明白愛的定義。
我不在乎我的小說人物的命運會如何收場,但是我很想知道我們每個人的故事又是如何結尾。
2008年8月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