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半日,忽然屈指往他脖子上戳。
修士反應何其迅捷,他把頭一偏,下一刻她那隻被寫了血字的手又落進他掌中,像是有烙鐵死死摁在上面似的,痛得她“嘶”一聲。
“好,血字沒了,馬上就不疼。”
秦晞哄孩子似的,哄得還特別敷衍,又把手往她腰上握,看架勢壓根不打算放開。
令狐蓁蓁惱火起來,她又不是沒長腳,怎麼還這樣?她要是個泥人,這會兒多半都被掐碎了。
“你怎麼老掐我的腰!”她竭力護住老腰,“我說了,我能自己走!”
這個……可能因為這裡最細,所以上手方便?
秦晞終於把她放下,兩手無辜背在身後,語氣特別和善:“師弟並沒有,小師姐消消氣,正事還沒說完。”
他的視線落在斷裂的屏風上,看了許久。
屏風上畫了一幅奇異的美人圖,鴻衣羽裳的女子端立銀橋,雖只得背影,然眇映雲松,竟頗有神仙之態。橋頭又有一面銅鏡,纖毫畢現地映出女子的正面,臉上卻是一片空白。
“這個溫晉,只怕是映橋一派的。”他說。
“不是邪道修士嗎?”
“還是邪道。雖然走了邪道的修士多數不會聚集在一起,但還是有開宗立派的,映橋一派就是其一。”
修士若走邪道,多因本身野心極大,桀驁難馴,以至跨越善惡那條線,即是說,對遵守規則極厭惡。然而若成門派,必有規則,所以本身聚集邪道修士已是極難,映橋一派算是邪道門派中的翹楚。
這畫中仙既非上古天神,亦非仙門得道成仙者,而是個自稱映橋仙子的女修士,其真身為何人,無人能知,映橋一派的修士人手一幅她的畫像,多對她推崇至極,可算罕事。
秦晞用足尖點了點被撕成兩半的畫中銅鏡,它正在一點點地消散。他又道:“不過在進映橋一派前,我猜溫晉是紫虛峰修士。”
溫晉耳上的銀鈴一度引起過他的注意,修士身上一般不裝無用飾物,銀鈴多半是異寶,與紫虛峰常用的收妖鈴很像。
何況他用銅鏡鬥法。
就像太上脈修士異寶多數為玉器,紫虛峰異寶則多為鏡子,屏風美人圖上的銅鏡十分突兀,絕非原畫,應是溫晉施術弄上去的,所以才有“入畫”這一奇異舉動,眼下屏風破裂,術法失效,畫中銅鏡便也消散。
秦晞四處張望一圈:“這裡不是溫晉真正的洞府,我們是在術中。”
“……什麼意思?”
“紫虛峰鏡之法很厲害,你記不記得當時在榣山,趙于飛的紫合鏡將飛雪停住?只要他一直不撤紫合鏡,飛雪便永遠不落,永遠被異寶鎖在那一刻。不過溫晉的鏡之法要比趙于飛精湛不少,興許還到了‘以鏡化形’的境界,庭院是他映在異寶中的殘像。所以溫晉方才不是入畫,而是施術離開這裡,想來叢華和顯之兄也一樣。至於這庭院,原身肯定不在靈風湖,但靈風湖必有他施術的巢穴。”
好複雜,有點兒暈。
令狐蓁蓁揉了揉腦殼,小心翼翼地問:“出不去?”
“溫晉可以自由來去,我們怕是不行。”
這是什麼噩耗!
她轉身欲四處走動走動尋些破綻,卻又被他拽住,這次總算力道剛好。
“小師姐不必擔心。”秦晞喂她吃定心丸,“能出去,就是麻煩些。”
話音剛落,卻聽天頂傳來溫晉陰沉暴戾的聲音:“想出來?我送你們出來!”
霎時間,整個洞府倒轉過來,天翻地覆。
廢墟如流沙般散落,光影倒懸,他們掉進一團摸不著邊際的濃黑裡,急急下墜。
令狐蓁蓁倒栽蔥似的往下跌,因覺胳膊被秦晞捉住,她餓虎撲食般死死抱上去,他“哎”了一聲:“脖子!我的脖子!”
剛是誰說要輕點?她這架勢簡直能勒死他。
秦晞環住她騰風而起,只覺黑暗深處有密密麻麻的星子在閃。
他直覺不好,懸在髮辮上色如凝墨的太清環終於動了,一道道刺目的電光環繞身周,刺穿黑暗。
這裡是一座甚寬廣的湖底洞穴,洞壁上畫了無數銅鏡,想必是溫晉真正的施術巢穴。那些星子般閃爍的果然是鏡光,有多少面墨繪銅鏡,便意味著溫晉鎖住了多少個時辰的庭院,此人好生厲害。
眼見那些微弱的光整齊而精準地照亮了令狐的臉頰,秦晞心念一動,電光如無數白龍撲向洞壁,眨眼便毀了許多墨繪銅鏡,可懷裡還是一空,她如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