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他把今夜的事一五一十地朝啞侍說了,說著說著,又道:“興許師父說得沒錯……我只是仰慕他。”
這個理由連自己亦騙不過,阿斗心裡難過得很,嘆了口氣道:“但我天天想著他,一刻也不想離開他,看到他就很高興,看不到他就很難過,他在荊州,我在成都,我天天念著,今天好不容易敢說了,結果、結果……這不是喜歡又是什麼……承認吧,你這個廢柴,你被髮好人卡了。”
“他只是把我當成他和我媽之間的一個紀念,看到我,就想起我媽……”阿斗突然想到一件令人心裡發毛的事,背脊湧起涼意。
正要細想時,啞侍卻做完了活計,把手中一物用三個手指拈著,放在劉禪枕旁的小架子上。
阿斗轉頭看了看,好奇道:“這啥?”
啞侍給他做了一個小兔子燈籠,插進一小截蠟燭點亮了,火光在白色的兔子肚裡跳躍不定。
啞侍走出外間,吹熄了燈,上床睡了,只餘阿斗看著那燈籠發了一會呆,道:“他不會是我爸,想太多了。”
“啞巴,謝謝。”阿斗道:“明兒起來說不定我就忘了。”旋把被子朝頭上一捂。
漆黑的夜裡,只餘那隻小兔子溫暖、安靜地發著光。
插在床頭的風車輕輕轉動,把那一條條的影兒投在牆上,彷彿無盡的時間、光暗的迴廊,融進太多的往事,太多的酸甜。
�
第二天站在劉備與諸葛亮面前的時候,阿斗心中嘀咕,渾沒半點心情與這兩隻老狐狸打交道。
“額頭怎麼了?”劉備不悅道。
阿斗漠然答道:“磕頭磕的。”
劉備朝他招了招手,道:“能磕得又青又紫?過來。”
阿斗不情不願蹭了過去,劉備便抬手在他額上揉了揉,這個動作令阿斗很是意外,退了一步,訕訕道:“不痛。”
諸葛亮笑道:“可見小主公是重情重義之人。”
劉備點了點頭,道:“昨夜成都城如何?”
阿斗答道:“繁榮似錦,火樹銀花。”
劉備道:“如今漢室屈居川中,正是韜光養晦之時……”
阿斗倏道:“爹,有什麼話想說你就直說吧,我知道你和先生叫我來,不是來和我拉家常的。”
劉備微微眯起眼,阿斗在他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陌生,彷彿在啞侍眼中見過,那氣質又有些許差異,劉備目光是梟,而啞侍是鷹?
劉備道:“日前聽軍師說,你曾向他面諫治川之策,讓你作的文章呢?現且向為父細細道來,看看你這段時日,都學了些什麼。”
阿斗便把儒,法,道三家融匯治國的想法說了;接著言語躑躅,孔明便道:“亮先行告退。”
“不妨。”劉備阻住諸葛亮,又道:“諸葛先生不是外人,你直說就是。”
阿斗想了想,道:“成都不能呆太久。”
諸葛亮頷首,阿斗又道:“可以暫住,不能定都,天府富饒,長久在這裡生活,人就會偏於安逸,不思進取。那句話怎麼說來著?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如果想一統天下,趁將軍們還沒習慣,該出兵的時候就得出兵,不能拖。”
劉備想也不想,反嘲道:“口若懸河,不過是紙上談兵,你道川中兵士都能一呼百應,為父現便去滅了東吳?”
阿斗卻認真道:“不是東吳,該先打曹操,曹操是竊位自居,又受九錫之禮,你是……我們是漢室正統,宣戰名正言順。要打曹操,就必須先收復漢中。”
劉備緩緩道:“此話是子龍教你說的?”
阿斗忿道:“別沒事就把我和他扯一處,我難道不能有點自己的想法麼!在你們眼裡,我就是個什麼也不懂,只能當傳話筒的小孩?”
劉備受這無禮頂撞卻不生氣,反笑了起來,道:“你還須修身養性才是。”
諸葛亮亦笑著與劉備交換了一個眼神,二人顯是達成了一致意見。劉禪看在眼中,心下起疑,卻不能問,只得隨口答道:“師父平時教我射箭來著,多練習就是了。”
劉備卻淡淡道:“你不是學武的料子,亦不是學武的命;我劉玄德之子,自是治國安邦的材料,豈可上戰場廝殺?”言下之意,竟是讓劉禪少學點武藝,虛應著光景。
“罷了。”劉備道:“先前你說之事,與軍師不謀而合。為父開春便要去漢中拜謁系師張魯……”
阿斗心頭一凜,劉備要親征了?說是拜謁,實際上便是要明目張膽地搶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