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撞上了蘇子,二人俱是一怔。
蘇子雖仍對空青心有戒備,但如今有求於人,忙笑道:“青公子好早啊,我正說待會去找你呢。”
空青平靜點頭:“我算著那聚陽燈燃的差不多了,便過來瞧瞧。”
二人且說且走,輕輕推門而入,只見雲良姜坐在床前,像一隻昏昏沉沉的瞌睡蟲,不住的連連點頭,叫人唯恐他一個不慎栽到地上,摔斷了脖頸。
蘇子淺淺笑了笑,心裡憋著個壞主意,衝著空青輕輕噓了一聲,踮著腳尖兒,躡手躡腳的走到雲良姜身後,“啪”的一聲,大巴掌猛然重重落到他的後腦。
“誰,誰,誰打本公子。”雲良姜慘叫一聲,跳起八丈高,瞪著雙眸,罵罵咧咧的一回頭,一見是蘇子,論拳腳他只有捱打的份兒,論吵架他只有捱罵的份兒,他頓時偃旗息鼓,咬牙切齒的恨聲道:“蘇子,你有病啊。”
蘇子豎起兩根手指,放在唇邊做出噤聲的動作,忍笑道:“低聲些,你不怕吵到靈仙啊。”
雲良姜忙緊緊捂住嘴,聲音憋在嗓子眼兒裡,像是被人毒啞了一般,甕聲甕氣道:“你們怎麼來了。”
“我們來瞧瞧聚陽燈。”蘇子瞧了瞧蘇靈仙,又瞧了瞧雲良姜那一雙烏黑的眼眶子,奚落道:“順便來瞧瞧你的黑眼眶子。”
雲良姜揉了揉雙眸,睏倦不堪的罵道:“你還笑,我瞧了一整夜的聚陽燈,不敢閤眼,你死哪去了。”
“睡覺啊,我又不像你,大晚上的不睡覺,我又不傻。”蘇子心安理得的反唇相譏了一句,湊到聚陽燈前,仔細端詳片刻,那燈上仍有絲絲縷縷的白霧繚繞,但經了一夜消磨,已比昨日稀薄了許多,而蘇靈仙臉上的黑芒已淡薄至極,若不仔細檢視,幾乎瞧不出來,看來單憑一滴心頭精血,確實稍顯不足,他回望著空青,歉疚道:“如此看來,的確還要麻煩青公子一回了。”
“不妨事。”空青平靜點頭。
雲良姜還真是能屈能伸的行家,做足了狗腿子的模樣,微微欠著身,忙不迭的接過空青手中的茶盞,笑的雙眸如同新月:“那就有勞青公子了。”
隨後,便一如昨日那般,沒有絲毫波瀾的取了心頭精血,投入聚陽燈中。
眼瞧著薄霧漸濃,空青緩了緩神兒,故意問了一句:“落葵呢,怎麼沒見她人。”
蘇子輕笑著搖頭:“晨起我去瞧過她了,這個懶丫頭,說是昨夜裡沒睡好,賴著不肯起呢。”
雲良姜斟了盞茶,恭恭敬敬的遞到空青手中,亦是笑道:“青公子怕是不知道,這丫頭平生只有兩大樂事,一是吃,二是睡覺。我每回去找她,不是撞見她正在吃,就是撞見她正打算睡,或是剛剛睡醒。”
空青聞言,仍是一派平靜的微微頷首,可心裡卻暗笑不止,昨夜沒睡好是真,可眼下能不能睡得著,卻著實未必了。他定了定神兒,道:“那我也先回去了,有事就叫我。”
“青公子。”蘇子疾行了幾步,追上空青,神情凝重的一本正經道:“青公子可有空,在下有幾句話,想與青公子說。”
空青微怔:“那就,去在下房中罷。”
那屋中早已恢復了從前客棧的擺設,再無昨夜的半點痕跡,二人在如意園桌旁相對而坐,靜了片刻,直到提樑鐵壺中發出滾滾水聲,空青輕咳了一聲,開口道:“大公子有何話,儘管直說罷。”
蘇子提過鐵壺,給彼此各自斟了一盞茶,臉龐隱在淡白水霧中,神情有些晦澀,言語亦是遲疑:“青公子,我並不想深究你與在下幼妹之間的前世恩怨,我只有一句,青公子出身妖族,當知妖族鐵律,人妖殊途,為何還會對她糾纏不休,難道青公子不怕族規嚴懲,不怕她會因此喪命麼。”
話到此處,空青已明白了落葵之父,那名叫水天無的妖族大能之士,並未將落葵的身世告訴任何一個人族,即便眼前的蘇子是他的親傳弟子,他將落葵的身家性命盡數交給了此人,也從未對此人說過半個字。這也難怪,若一旦有人得知他出身妖族,而她的女兒是半妖之體,莫說非我族類其心必誅,只單單奇貨可居這四個字,在他身死後,落葵便在這世間難以容身立足,而她的血脈存疑,人族容不下,妖族也照樣容不下。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