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遠一些的山腳下,隱約可見大片的草場,在這嚴寒冬日裡盡數被皚皚白雪覆蓋,當日他與那人在其中並肩馳騁的場景彷彿還歷歷在目,只是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
“……山腳下那座莊子,現在歸了誰?”
高安愣了愣,才反應過來祝雲瑄問的是山腳下曾經屬於昭王的那座湯泉莊子:“昭王被……誅之後,家產盡數籍沒入官,那座莊子應當是被收做了皇莊,只要陛下您未再將之賜下去,便就是您的。”
長久的沉默後,祝雲瑄淡道:“留著吧。”
沒了再看下去的意思,他閉了閉眼睛,轉身離開。
翌日清早,剛回到宮中,祝雲瓊便來了甘霖宮請安,祝雲瑄留了他一塊用午膳,午後見小孩哈欠連天,讓了他去偏殿歇息。
淑和大長公主進了宮來,聽聞祝雲瓊也在,神色複雜地望著祝雲瑄,躊躇許久才問他:“我聽人說陛下還派了師傅教那孩子唸書是嗎?你到底是怎麼打算的?難不成……真想抬舉那孩子嗎?”
當初昭陽帝駕崩之時她也在場,對那場繼位風波自是一清二楚,便是倒了今日,外頭仍有那麼些或是頑固不化或是居心叵測之人,認定那幾位內閣輔臣拿出的傳位詔書才是真的。可如今,祝雲瑄非但不提防著這個小弟弟,反將人帶到身邊來,大有親自教養的意思,如何能不叫人多想。
祝雲瑄微微搖頭:“姑母多心了,朕並無此意。”
“那你這是……?”
“他好歹是朕的皇弟,是先帝的兒子,卻在這皇宮之內被下人虐待,連飯都吃不飽,忍飢挨餓落下了病根子,朕怎能坐視不理,怎麼說都是龍子鳳孫,總不能叫他目不識丁,只要他以後都是好的,朕就保他一世平安也沒什麼。”
大長公主嘆道:“你心中有數便好,難得你有這樣的胸襟,你和他都是我的侄子,我自然是希望你們都好,可要是在你們兩個當中選一個,我這個老婆子定還是向著你的。”
祝雲瑄淡笑,寬慰她道:“朕知道,姑母的擔憂和顧慮朕都懂,無事的,他每日來朕這裡陪朕說說話也好,不然……朕實在是太寂寞了。”
“你啊,當真是何苦如此……”
她只隱約知道祝雲瑄與那個被處死了的昭王之間有一些糾葛不清,卻沒想到他會到了今日還放不下心結,最開始的時候她也勸過祝雲瑄要充盈後宮開枝散葉,後來眼見著他越來越冷漠、越來越沒了正常人的喜怒哀樂,便不敢再勸了。
情愛這回事,她比任何人都更懂、更理解,一切症狀的根源都只在那一個人身上,旁的人說再多都是無解的。
祝雲瑄的目光滯了滯,未再接腔,大長公主一嘆:“罷了,不說這個了,我今日來,是有件事情要與你說,這兩年我總覺著我這身子骨是越發懶了,只怕是沒幾年好活了,就總想著再去一回江南,當年我還是做小姑娘的時候隨你皇爺爺去江南才認識了你姑父,這麼多年也是時候再回去看看了,或許這趟去了就不回來了。”
祝雲瑄一怔:“不回來了?”
“對,就留在那死鬼的家鄉養老吧,他總說那裡好,以前就沒少在我耳邊嘮叨,說等年紀大了就帶著我回家鄉去頤養天年,就當是了了這一樁陳年夙願吧。”
大長公主的眼中微微泛著水光,祝雲瑄這才注意到她已經斑白了的髮絲,心神一時有些恍惚。有一件事其實一直壓在他心底,從來沒敢說給他這位姑母聽,當年先帝以為是嫡母慶惠太后殺害了梁禎的爹,那位老太后在皇帝登基之後沒幾年就去世了,昭陽帝對淑和大長公主這位嫡姐面上禮待有加,但事實當真是如此呢?駙馬的死和小郡主的夭折當真又只是意外嗎?雖然都只是沒有根據的猜測,祝雲瑄卻總是忍不住往壞的方向想,只是事到如今,再說這些都是枉然,不過是徒增悲傷和怨恨罷了。
“姑母打算何時動身?”
大長公主神色有些悵然:“已經在著人準備了,等過了這個年開了春就走,我如今在這京中也沒別的牽掛,唯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陛下了。”
“朕送姑母去吧,”祝雲瑄脫口而出,心尖一顫,再出口的聲音卻更堅定了些,“朕送姑母過去,朕也想……去江南看看。”
“陛下也去?”
祝雲瑄點頭:“……總要出去走走的。”
他是有私心的,去了江南,或許……或許總能見一面他的暥兒,他逃避了三年,到了今時今日,終於還是敗給了自己。
大長公主笑道:“也好,咱們大衍的皇帝啊,歷來都不喜歡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