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覺得想象有什麼不對。
這只是一個能使我快樂的寂寞小秘密。
我在那個重點中學裡的形象,也許就是從坐在空凳子中間被注視開始。
從小我就是不會討好的女孩。
母親離婚以後,脾氣變得暴躁。我們無法給彼此安慰。我常常捱打。她用手,用拖把,用衣架。武器非常的多。我不喜歡她對我說話的方式。比如她說,你說你錯了,我就不打你。我給她的回答只有沉默。有時她又說,你只要哭出聲來,我就不打你。
可是我從不掉淚。這樣的糾纏常常要等到鄰居來勸才停止。林的媽媽把我領到她的家裡。
我一邊吃她給我的蘋果。一邊冷漠地聽著母親歇斯底里的哭泣和咒罵。
我不知道如何可以讓母親快樂。也許這不是我的錯。
從小我面板的恢復能力就特別好。不用依靠任何藥品。幾天以後任何傷痕都會癒合。有時候我撫摸自己如絲緞般光滑的肌膚。
我似乎聽到它會發出寂寞的聲音。
只有一次。上體育課的時候。我的腿被打得腫脹,跑了幾步就無法剋制。我強忍著退到操場邊上。不想讓老師感覺到我的異常。因為不想讓他看我的傷口。
傷口是醜陋而羞恥的。只能在孤獨中隱藏。
每個週六放學下午,林來校門口等我。
他騎著他破破的大腳踏車,從市區一直騎到我在郊外的學校。他等在校門口的形象讓進出的女生們矚目。長長的腿抵著地,抽著煙。
喬搞不清楚我為什麼會和一個職高畢業的男生戀愛。當然,他很英俊。喬微笑地對我說。你的選擇非常本能。
她喜歡取笑我。我早已經習慣。就象我和林之間的感情。那時他已經工作。在一個偏僻的港口邊上開了一個加油站。為來往的漁船加油。空閒的時候喝酒打牌,唱唱卡拉OK。生活已經把他定型。他無法再往高處去。
可是我習慣和他在一起。
習慣他輕而易舉地就把我抱起來往上拋,看著我尖叫。習慣他走路的時候,把他大大的溫暖的手放在我的脖子後背上。象拿一隻小貓的樣子。
我無法告訴喬更多。當我在他的家裡,等著林的媽媽給我拿來蘋果的時候。他把他所有的漫畫書都堆到我的身邊。雖然他不和我說話。
夜自修的時候,喬偷偷地拿出高年級的男生寫給她的信給我看。喬在愛情的水流邊矜持而快樂地撩起裙子,想試一試水溫。而我。
我是一個已經被沉溺的人。
甚至我無法選擇。
因為那個廣告,我去羅的公司跑了好幾趟。最後定稿下來,是下班的時候。他們要出去聚餐,慶祝一個副總經理的生日。
羅說,安也一起去。我拒絕了。
我們等電梯。羅站在我的身邊,但沒有再對我說話。電梯裡面很多人。大家放鬆地開著玩笑。
我貼在電梯壁上。羅還是在我身邊。
是在32層的時候。他突然牽住我的手。溫暖的手指,輕輕地把我的手蜷起來,放在他的手心裡。我沒有看他。我讓他握著。在別人眼裡,也許我和他互不相關。但是我們的手指卻交纏在一起。
曖昧而纏綿。他似乎在沉默中認真地體味我手指的柔軟。他輕輕地撫摸著它。
電梯不停地開門關門。到一樓的時候,擁擠的人群開始疏散。羅在那時放開了我。
他甚至沒有對我說再見。
手指上有粘溼的汗水。我把手放在裙子上慢慢地擦乾。
他和我有著同樣的方式。直接。並且不動聲色。
喬曾對我說,安,你象某種殺人植物。
外表看起來不會帶給人任何威脅感。但是你會在別人接近你的時候,突然噴射出毒液。呵呵。你讓人措手不及。
有嗎。我心裡想。我不知道。在人群中我是低調的人。神情冷淡,漫不經心。
畢業後我留在這個陌生的城市。我維持自己的生活。
我還沒有固定的情人。因為碰到的英俊或者聰明的男人實在太少。
有時也會在路上偶然邂逅,和我想象中一樣的男人。平頭,穿燈心絨襯衣和絨面的繫帶皮鞋。
我想我是否能夠走上去對他說,你好,今天是否過得好。然後和他聊天,吃飯,散步,直到(**)。
在我想象的瞬間,他已經消失不見。
雖然那一刻,我和他之間的距離只剩下5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