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嘆的是慕容二郎今年才只不過十七歲,十七歲啊這等的將才怕是隻有三國周郎才能與之相比吧?果然是虎父無犬子……”他一邊稱讚,一邊嘆息,忽又觸動心事,喃喃自語道:“瞧瞧我的兒子,再看看人家的兒子,都是差不多的年紀,可怎麼……”
他的臉色不由有了幾分黯然,阿離連忙笑道:“女兒們今天在燈市見到那位小將軍了,果然是英姿颯爽,英氣逼人。見他押著一輛木籠囚車,裡頭鎖著的那人就是匪首麼?千里迢迢將那人解回江寧,是要再從水路押解進京面聖麼?”
曾雪槐點頭笑道:“聖上欽點的朝廷大員已重新接管了湘鄂,新軍也已駐紮過去了,我們先前增援的那批將士自然還是要回來的。先前慕容二郎只是代掌帥印,我今日已為他寫了請功奏摺,快馬遞去了京城,這回我一定要請聖上重重地封賞他”
“那老爺要與他一起進京麼?”葛氏忙問。
“封韁大吏不得聖上旨意,豈可擅離職守?夫人糊塗了。”曾雪槐含著笑輕斥了葛氏一句。
“那老爺呢?聖上理應也是大大地嘉獎一番吧?我猜封賞的旨意差不多也快下來了。”葛氏凝神思索了片刻,又點頭笑道。
曾雪槐扭頭看著她,微微嘆了口氣:“我已做到了總督的位置,又已加授了兵部尚書和副都御史之銜,再封賞還能賞什麼呢?權傾朝野未必是什麼好事,高處不勝寒哪夫人年輕人剛露鋒芒,正是前程無限的時候,我這樣一個糟老頭子還要去跟他們爭搶些什麼?要是有可能,我倒願意每日喝喝茶,釣釣魚,種種花,悠哉遊哉地過完下半輩子……”
葛氏臉色一僵,強笑道:“老爺不會是起了退隱的心思吧?只怕聖上未必肯答應呢。”
曾雪槐淡淡一笑,“不說這個了。慕容二郎趕著今天進了城,也是為了趕回家去跟他老子娘過節,適才在衙門裡辦完交接忙忙地就走了,倒沒給我機會。我已知會了亭山,明日我要在家裡請他父子吃飯,一是給二郎接風慶功,二來也是跟老朋友敘敘舊。夫人務必要給我好好操持一下。”
葛氏忙道:“這個老爺無需掛心,妾身定會安排得妥妥貼貼的。”
曾雪槐在葛氏這裡又略坐了一會,便站起身,一邊戴帽子往外走,一邊隨意道:“時候差不多了,夫人先帶著丫頭們往老太太那邊去吧,只怕已經開始擺筵了。告訴老太太一聲,我往園子裡走走就過去。”
才走到門口,又折返了回來,隨口笑道:“倒忘了把官服換下來了。”
葛氏忙開了紫檀壁櫃,撿出一身曾雪槐常穿的家常舊衣,與他換上;又命桔香去點了一盞羊角風燈給他提著,這才將他送到門邊,低聲道:“老爺略微轉一轉就回來吧,園子裡風大,老太太那裡還等著老爺開席呢。”
曾雪槐點了點頭,沒再說話,便獨自一人走了出去。
葛氏也就入內去換了吉服,帶著姑娘們往曾老太太那裡去。今天是上元佳節,曾府按例是要擺團圓宴的。
阿離慢吞吞地從椅上站了起來,卻並沒有立刻跟著姐妹們向外走。
她透過南窗向外望去,見曾雪槐獨自提著一盞風燈正走出院門。這樣的元宵佳節,闔府人等都在等著大老爺主持席面,他倒偏撿了這麼個時候往寂靜無人的後花園散步去?似乎不大合時宜;況且,天已黑了,葛氏甚至都不派個丫頭小廝相隨,兩個人的情神卻都很自然,這就更加不合情理了。
阿離下意識地便想到了東籬裡關著的那個瘋僕,心中隱約覺得這裡面會有些什麼聯絡。
她不動聲色地將桌上自己那盞殘茶輕輕一拂,茶碗應聲落地,茶汁四濺,潑了她一裙子。
“哎喲,瞧我這毛手毛腳的”阿離皺著眉輕斥了自己一句,轉頭不好意思地衝葛氏道:“母親和姐妹們先過祖母那裡去吧,我回去換件衣裳就來。”
葛氏也沒在意,只說“那你快些”,便帶著冰娘等人走了出去。
阿離向自己望月軒方向慢吞吞走了幾步,回頭見葛氏等人已去得遠了,立刻吩咐金環和玉鳳:“你們倆回去給我取一套乾淨衣裙,拿包袱包了,到園子裡芝蘭館八小姐那裡去找我”
金環瞪大眼睛看著阿離,驚詫地說:“可是,八小姐她剛才不是已經跟著太太往老太太那裡去了嗎?”
阿離沉聲道:“不用多問,照著我說的去做就是”
金環不敢再問,只得滿腹狐疑地跟玉鳳往望月軒去取衣裳,不提。
阿離見四下無人,便轉頭遙遙地跟著曾雪槐,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地一路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