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好久……再沒人讓他感覺心動……
那些年,娘在世的時候,常在他胸前哭泣,她不求爹爹回頭看她,卻不能阻止自己不委屈。
娘抱住他,不斷不斷掉淚,不停不停說:“沒關係,娘有你就夠了,你會愛娘一輩子的,是不是?”從那個時候起,他就習慣當支柱,他為母親撐起一個溫馨世界,為自己支起一片天空。
然……他瞎了,他還能為胸前這個女孩,撐出一個世界嗎?咬咬唇,胸前的溫溼還在。
不管!他一定要為她撐起天空,天空下無風無雨、無悲也無淚。
“我只是個奴婢。”擦去淚水,自爹爹死後,予藍再沒有哭過,這場淚刷去她壓抑多日的傷心和悲慟。
“你不是,你是我的親人,你會嫌棄我當你的親人嗎?”
嫌棄他?仰頭,看上他那張清俊秀朗的臉龐,他的濃眉、他無神的大眼、他寬寬的唇、他柔和斯文的臉龐……她要花多大的力氣去拒絕這樣一個“親人”!
又想哭了,伏進他的胸口,她瘦弱的手臂圈住他的腰。
他很高興,自己又能被人需要,大手用力環住身前的嬌弱。
“別擔心,我會愛你一輩子。”
輕易地,他在她眼前承諾下自己的一輩子。
有沒有後悔?沒有!也許是他太年輕,不理解一輩子有多漫長、遙遠;也許是他太自負,認定自己能保她一世平順;也許他是單純感動,被她的淚、她的痛……
他讓一個不能當孩子的孩子,挑動了多感的心。怎能不疼,怎能不愛?她讓他無望的生命,重新變得重要啊!
“說話要算話。”爹孃都說過要疼愛她們一輩子,哪裡知道他們竟半途而廢。
他笑了,伸出小指頭說:“一定。”
予藍的手勾上他的,多日不見的笑容重新映上她的臉頰。
茅屋是殘破的,北風是淒寒的,幾竿修竹在屋外嗚咽,寒菊只餘幾瓣殘豔。但茅屋裡,一室春暖,兩個未成年的少男少女,決定倚靠對方、當彼此的一世親人。
第二章
宜娘說得對,住在這裡,的確能避免掉許多困擾,這個小茅屋自成一格,與外隔絕,他們可以按自己的意思過日子,不受任何人干擾。
茅屋旁,蘇老爺命人建起的小廚房已經完成,一個月五十兩的月俸,可以讓他們兩個人過得舒適逍遙。嚴格來講,蘇老爺對親生兒子並不吝嗇,除了漠不關心之外,他倒沒有不負起一個身為父親的責任。
這段時間,予藍刻意和府裡的下人攀談,想自聊天對話中,串起爹爹被冤枉的過程。
但是,很顯然的,她的想法並沒有成功,關於孟秀才竊盜珠寶的事情,在蘇府成了一個不能提、不能碰的秘密。
大家都在害怕,不僅僅害怕上頭嚴苛的懲罰,也害怕夜半孟秀才含冤的魂魄。
這件事讓予藍很懊惱,但她仍認認真真地過起日子,為她自己和那位自稱親人的親人。
予藍是個善於持家的女孩子,以前爹爹給的五兩月銀,她不但養起一整個家、照顧生病的娘,還能買紙筆書墨,讓三個妹妹都讀書習學問,這會兒,手中有了五十兩,扣除每個月固定存進錢莊的三十兩外,她還能好好運用其他,讓二人都過得愜意自得。
首先,她在茅屋外圍了竹籬,養起幾隻小雞,然後開闢幾畦菜園,種起瓜果蔬鮮,甚至,她還偷偷在書齋前的小湖裡放養活魚,植上幾株蓮花、菱角。
她打一早起床就忙個不停,先是飼養動物、澆蔬果,然後洗衣、弄早膳、上街買菜,她總在或淺起床前回到身邊,然後守著他一整天,不離開半步。
“你又在忙什麼?”或淺坐在院前的長凳,手裡捧著一隻毛絨絨的小雞。
“我在種桂花樹。”予藍一面說,手中的鏟子沒停下過。
“種桂花?你喜歡桂花的香味?”
“你真是千金大少爺,桂花香味有什麼好聞的,我是想在八月桂花開放時節,把花朵採擷下來做桂花茶、桂花酒、桂花糕。”
同樣的對話出現在半個月前,那天午後,她帶著他到書齋前面坐著,她說她正在種菱角和蓮花,他誇了她好興致,說自己也喜歡蓮花亭亭丰姿,就換來她“不識人間疾苦”的評語。
“你喜歡吃那些東西?”或淺又問。
“除了自己吃,還可以賣呀!聽王大嫂說,桂花釀的價錢很好,要是釀成,我們又可以在錢莊裡存上好大一筆錢。”
拍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