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區張紙,怎容得天下第一舞?”
明帝興致愈發高漲,一壁命人取御用笛鼓來,一壁令內侍遵沈霽月所言,拼接五六張畫案,鋪陳三尺畫卷,七八個小宦手捧顏料,隨他而走,笑問:“沈翰林,這下能畫否?”
沈霽月醉撫著畫紙道:“還行。”
明帝笑將紫笛按至唇邊,“天子吹笛,宸妃起舞,沈霽月,你這般排場,若畫成之時,蘇卿有半分不悅之『色』,朕是要治你重罪的。”
在場人俱覺沈霽月大抵要官位不保,雲綺容更是在心內為他燒香,偏沈霽月醉得無所顧忌,一揚手道:“啟樂!!”
雲韶府絲竹管絃,隨明帝清亮笛聲而起,雲韶府歌舞伎,本立在宴中,欲為宸妃伴舞,但隨著樂起舞動,緋『色』裙裳如蓮破浪,嬿婉迴風,臂間輕羅披帛如曳霞光,嫋嫋腰如細柳折,褰褰袖似輕雲飛,纖手微凝,楚腰柔轉,回眸百媚,天人之姿,俱自慚形穢,漸退了下去,恢宏宴樓,獨正中緋裳女子,遺世獨立,舞傾人間。
一曲漸幽,舞步漸慢,正當眾人以為此等絕世帝妃舞樂將終時,明帝忽熱切道:“拿羯鼓來!!”眸中光亮,竟似十五六少年郎。
笛聲方消,便有繁急鼓聲接上,那宴中的緋『色』清影,隨之微擰,迴風飄雪,驟如蓮花旋轉,寬大的緋『色』大袖衫,隨著愈來愈烈的舞步,如天際的霞雲,翩然如夢輕飛開了去,石榴下裙紅灼如火,暗紅上襦雪紗薄透,隱約可見玉臂香肩,欺霜勝雪。那地上錦繡氆氌,因先前雲韶府獻舞,灑有大量花瓣,此時因她舞如雪風,裙袂掃地,俱飄旋離地,如花雨輕飛,傾髻簪釵步搖,早已因舞步急旋,而琳琅傾灑一地,三千青絲如瀑般不羈婉垂,烏髮紅裙,恣意飛揚,傾國傾城,即當如是。
羯鼓聲歇,紅衣女子,也似醉將傾,上首天子,早大步跨下御階,將之一把攬入懷中,而女子醉笑著伏在天子身前,嬌眼如波入鬢流,左右早另捧了金線妃紅大袖衫裙來,天子親為女子披穿上,緊挽著她手笑道:“來,隨朕看看,這天下第一舞。”
沈霽月擲了畫筆,隨意倚坐在畫案前,似要睡去,兩名內侍將畫卷捧展開,明帝摟著蘇蘇的腰,徐行慢賞,見其上寫意繪就著七八幅人物舞像,從大周古舞至西域胡旋舞,行雲流水,吳帶當風,皆重摹神/韻而淡面容,朱『色』酣暢,墨『色』淋漓,寫意舞韻,出神入化,一路漫行看來,彷彿絕世之舞再現眼前,裙袂飄舉,翩然若仙。
明帝笑問懷中人,“如何?”
蘇蘇笑道:“甚好。”
她親斟了醒酒茶,端至沈霽月面前,倚案笑道:“醒醒吧,狀元郎,你這一睡,這天下的才氣,也要跟著沉眠啦。”
謝允之聞言眉梢微抖,見她親將那醒酒茶捧送至沈霽月手中,又命內侍伺候他涼水淨面,雙眸如星地笑看著他道:“狀元郎,可醒啦?”
沈霽月酒醒大半,懵了片刻,才回想起方才行止,背後冷汗泠然滾下,就要躬身請罪,卻被女子虛扶起身,嗓音慵懶道:“行了,把茶喝了吧。”
明帝笑上前道:“沈霽月,你可知你這狀元郎因何而來?”
沈霽月恭聲道:“自是陛下天恩浩『蕩』。”
明帝卻笑,“你該多謝宸妃,若無她在朕面前贊你才華橫溢、世所難尋,朕也不會知道你沈霽月其人,也揭不出這靈州科舉舞弊一事。靈州科舉之風得不到清肅,你也到不了朕跟前來。”
沈霽月立撩袍跪地道:“微臣沈霽月,叩謝宸妃娘娘。”
宴中諸人心中,俱是暗驚,先前夜宴事件,廢太子直指宸妃與大理寺卿,前朝後宮聯手設計,王公朝臣雖有猜測,但到底沒有實據,此時聽聖上所言,從沈霽月到科舉案,再從科舉案到衛氏案,竟似是一線牽連、並非偶然,目光俱不由飄向廢太子口中——宸妃娘娘最好的一把刀。
而這把刀本人,被眾多揣測目光暗看,似無所覺,只默默望著聖上身邊的女子,含笑凝看著新科狀元沈霽月,雙眸盡是不加掩飾的欣賞之意,全全然然地映著他一個人。
聖上再與沈霽月笑語幾句,命人將畫收起,好生裝裱,攬著懷中女子重回御座,相依飲酒,貼面說話,雲韶府歌舞伎再回宴中,翩躚起舞,雖與之前一樣舞技卓然,飛袂如雨,但眾人已見滄海,都覺有些索然無味了。
雲綺容一直替沈霽月提心吊膽,這下見他無事,鬆了口氣,才想起來,從方才到現在,都沒看王爺一眼。
她望著御座上聖上將姐姐攬依懷中,共用一盞,親密笑語,再回想方才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