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照下朝回了御書房,議事看折了約一個時辰, 眼望著文武重臣的身影, 消失在御書房外, 目不斜視地低問了一句:“人出宮了嗎?”
這回長和早反應過來了, 時時派人盯著呢, 不一會兒即轉身回稟道:“懷王殿下下朝後直接去了萬安宮, 尚未出來。”
蕭照也未多說什麼, 直接吩咐進膳,慢悠悠地用膳至尾聲時,長和近前低道:“懷王出宮了。”
蕭照垂著眼,慢飲了半盞碧螺春, 起身道:“擺駕萬安宮。”
萬安宮內,蘇蘇也剛用完午膳不久, 飲了茶後, 倚在窗下榻處打絡子, 手中的香『色』綵線, 有一下沒一下地『亂』繞著, 心神散漫地打發時間。
阿碧本正坐在榻幾對面幫娘娘繃著絲線, 聽傳“皇上駕到”,立起身下榻施禮,蕭照上前接過阿碧的“活計”,在蘇蘇對面坐了,問她午膳用了什麼、進得香不香等等。
蘇蘇隨答了幾句,命阿碧捧了些鮮果點心上來, 供皇上進用。蕭照一手繃著未打完的如意絡子,一手撿了只殷紅的櫻桃,卻未送入自己口中,而是遞至蘇蘇唇前,見她微低首張口銜了,慢嚼了幾下,咬破的櫻桃紅汁沾在唇側,伸出舌尖輕『舔』了『舔』,顯得朱唇愈發紅灩流光,忽地憶起那年午後,皇爺爺見她如此,眸光一幽,立伸手攬了她脖頸,湊近吮『舔』起來,唬得他立低了頭,只當沒看見…………
想著想著,身上忽然燥熱,面上背後都似要灼出汗來,蕭照硬將眸光移開那紅香軟處,望向朗朗明窗,心道時將入夏,這暮春的午陽,也烘暖得有些過分了,熱得人手心都有些滑膩起來,似連絡子絲線,都攥握不住…………
蘇蘇見蕭照有些心不在焉,以為他是倦了,輕勸道:“皇上回宮歇息吧,已忙了一上午,下午還得去上課,若在我這兒為幾根絡子耗了心神,下午上課打瞌睡,周太傅要不高興的。”
蕭照斂迴心神,含笑道:“朕在這兒同娘娘說說話,就是最好的歇息。”
蘇蘇聞言淡淡一笑,忽而想起賀禮一事,忙讓人取了來,推至蕭照面前,“看看喜不喜歡?”
蕭照前夜心慌意『亂』,根本沒聽清她說了什麼,這於他來說,真是意外之喜了,連忙開啟那彩漆戧金盒,見裡頭是一隻白塑臥羊,立驚喜問道:“可是娘娘親手做的?”
蘇蘇含笑一點頭,“也是第一次做,不知失敗了多少次,最後勉強做成這樣,皇上不要嫌棄。”
蕭照哪裡會嫌棄,根本是愛不釋手了,雙手捧著那白生生的臥羊上下打量,連聲道:“謝謝娘娘!”
蘇蘇慢攏著手中彩『色』絲線,神『色』恬然地靜看蕭照歡喜的神情,心中卻默默想著長生私下告訴她、昨兒壽宴后皇上曾來萬安宮一事。
昨日黃昏前,她與蕭玦那一番糾葛密事,照兒或許都看見了,今日朝上,他將蕭玦暫調離京、去往滄州視察治水工程,或是早有此意的無心之舉,也或是昨日目睹她與蕭玦一番糾葛後的有意所為…………畢竟這兩年,蕭玦頻頻出入萬安宮,她也甚少將他拒之門外,有關她與蕭玦舊情復燃的傳聞,在一些有心無心的推波助瀾下,已在宮內宮外流傳了開來,照兒自然也應知曉,但從未在她面前提過,就像昨日,明明人來了萬安宮,但見她與蕭玦在一處,就默默走了開去…………
當朝太皇太后,纏裹上了這樣的傳聞,到底是不光彩不好聽的,照兒身為一國之君,聽著流言如此發酵,面上大抵也是過不去的,但蕭玦,是照兒最敬重喜愛的叔父,幼時常隨著他的九叔騎馬狩獵練劍,感情頗好,縱是流言愈熾,以照兒仁善心『性』,也不會把蕭玦怎麼樣,另一方面,他也不能,如今的蕭玦,今非昔比,早不是那個“君要臣死不得不死”的皇子,照兒也不是他的祖父,有足夠的帝權能將蕭玦拿捏於掌中,蕭玦如今之勢,幾可與老臣分庭抗禮,照兒於公於私,都不能把他的九叔怎麼樣,為讓流言消停些,大抵也就只能尋個由頭,暫將他的九叔打發出京,離她這個太皇太后遠遠的了…………
暫將蕭玦調離長安也好,她一看到蕭玦,就會想到他昨日那些話,想到他話中死去的那個人,想到前世今生那一堆舊事,連年來澹靜如水的心,就似如有火燎,那些久違的怨恨直往上湧,令人不得安寧………
蘇蘇正心緒不佳,忽聽得窗外雪衣娘輕喚“蘇卿”,語氣像極了那人,立蹙眉吩咐道:“把鸚鵡拿遠些!”
蕭照本沉浸在收到賀禮的喜悅裡,聽出她語意疲憊不耐,抬起頭來,見她雖神『色』似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