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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回 成交

空青聽得瞠目結舌,手上一歪,琥珀色的茶水撒了他一身,他忙不迭的一邊擦著水漬,一邊追問:“二哥呢,父親出門去了,二哥代為理事,就沒管管麼。”

“那會子二哥正在議事,我和老四得了訊息,趕過去時,正從屋裡飛出個白瓷青花壓手杯,就砸在我們倆的腳邊,緊跟著又飛出個玫瑰釉冰裂紋梅瓶,幸好老四眼明手快,瓶子還沒落地呢,就穩穩的接住,我當時還在想呢,幸而老四接住了,這可是蘇葉的心頭肉,聽聞還是當年白微姑姑送的,若是碎了,我們當日在場的就都完了。”文元口齒伶俐,活脫脫有說書的天分,他說的眉飛色舞,將這樁大禍臨頭的倒黴事,硬生生說成了個大笑話,令人捧腹不已。

空青的眉眼斂的凝重,沒有半點笑模樣,甚至比方才多了幾分生無可戀,張口便是落井下石:“三哥,只怕你們早就完了,蘇葉那宅子裡,有哪樣東西不是姑姑送給蘇葉的,又有哪樣不是蘇葉的心頭肉。”

文元遞了個惱怒的眼風過去,撇嘴道:“你倒是跟老四生了同一根筋,他也是你這樣想的,當下嚷了一嗓子要壞事兒,就跟一陣風似的衝進去了,你不知道,嘖嘖嘖,”文元咂了咂嘴,滿臉的後怕,搖了搖頭:“那一屋子的桌飛椅倒,滿地的碎瓷片,晃的我頭暈,差點一頭栽到地上。”

澤蘭素來任性刁蠻,仗著父親寵愛,在族中為所欲為慣了,從來無人敢管束甚麼,但如這般任意妄為還是頭一遭,空青聽得齜牙咧嘴,難以抑制的晃了晃身子,連連苦笑:“那五哥呢,五哥幹嘛呢,他不是一直在蘇葉那管事麼,怎麼也不攔著點。”

“老五,可別提那個廢物了。”文元怒氣衝衝的笑罵了一句:“他就跟個活死人似的站在那,他說他怕捱打,不敢攔著澤蘭。”

空青收拾乾淨衣裳上的水漬,重新換了盞熱茶,雙手捧著,愁腸百轉的品著,沒品出甚麼茶香,倒是沁了滿嘴苦澀,他真不知道這樣惹人發愁之事,有甚麼可笑的,他想了想,不能自己發愁,也得讓文元愁一愁,獨愁愁不如眾愁愁嘛:“三哥,這回的事不小,你有沒有算過,要挨幾鞭子才能平息父親的怒氣。”

“撲通”一聲,文元垂頭喪氣的重重趴在桌案上,嘟嘟囔囔道:“鞭子是少不了的,要不我怎麼會領了差事跑到人界來,雖說跑了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遲早得回去,但能躲一時是一時嘛,不過要說慘,誰能比甘遂這小子更慘,此番的禍是他惹的,二哥逼問他究竟是個甚麼緣由,這呆子也是老實,嘴唇子抖了半響,也沒抖出個始末來,二哥氣急了,說父親回來,一定要請旨讓父親狠狠抽抽我們幾鞭子,尤其是甘遂,定要打得他三個月下不來床。”

空青嗆了口茶,重重咳了幾聲,無奈搖頭,突然想到了要緊的關竅之處,忙道:“這甘遂不跟讓澤蘭跟著來人界,是不是知道了些甚麼。”

“自然是知道了,只是不甚詳盡罷了。”文元雖是笑著,心中也是沒底的,也是害怕的,此事一旦洩露,後果不堪設想,他長長吁了口氣:“自打甘遂從玉京山返回族中後,便一直與澤蘭親厚,父親與蘇葉是商議過的,有意促成甘遂和澤蘭的婚事,可誰知道會出這檔子事,澤蘭會犯了戒律鐵則,瞧上個人族呢,我瞧著那白參也是平平,並沒有甚麼出眾之處啊。”

空青凝神:“澤蘭這件事瞞是瞞不住的,父親遲早是會知道的,倒是隻怕咱們幾個也難逃干係,為今之計,先得拔除了她身上的人族氣息,回去後,還得跟二哥好好說一說,儘早商量個對策出來。”

“要說你說,我可不去。”文元擺手擺的極快,忙著撇清干係:“我還想多活幾日呢。”

這處小鎮挨著山邊兒,日頭挪移,巨大的山影嵐嵐,投在了鎮子中,黃昏時分的流霞漫天,金光餘暉,在天際邊只潑灑了片刻功夫,便轉瞬消散,暗沉沉的暮色如波濤翻湧,吞噬了整片長空。

屋內陡然暗了下來,文元起身點燃了窗下的明燭,一豆燈火中的空青,有幾分意興闌珊,他微微一笑,夾著戲虐的意味:“這天都黑了,她怎麼還沒來。”

空青微微一怔,轉眸望向暗沉沉的窗外,高大的榕樹在窗外橫斜逸出,晚風穿過密密匝匝的碧葉,發出一陣陣輕響,窸窸窣窣的,像是無數只小蟲子在啃咬他的心腸,他這一整日的魂不守舍,其實皆是因為沒能等來那個人。

文元拍了拍他的肩頭,喟嘆了一聲:“你也別這樣,該來的總是會來的,只要你的心思穩得住,這一回,她可是隨你拿捏的,罷了,我瞧瞧澤蘭去,這個不省心的丫頭,我的這顆心喲,甚麼時候才能操到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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