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者無疆第三百五十七回今非昨甘松忙縮了縮脖頸,低低應了一聲,暗道這才是報應來的快,剛剛看完自己師父的戲,雷就劈下來了。
眾人散去後,即墨清淺關門關窗,對著沉寂幽幽的夜色良久,驀然開口:“嚐嚐罷,那元子做的不錯。”
黑暗中走出個男子,牙色圓領袍被血跡和灰塵染得斑駁,衣角襤褸,有劍氣劃過的痕跡,正是在太白山上攪得天翻地覆,令天一宗成了個笑柄的靈骨,這一整日,他被方至晚追的惱羞成怒,卻又不能在天一宗內明目張膽的對方家遺孤下手,只好咬碎了牙暫避一二,他端過青花瓷碗,那碗中一片素縞,刺痛了他的心,他忍痛低語:“靈珠呢。”
即墨清淺哽咽了一下,心痛驟然襲來,如同密密麻麻的針刺入骨,痛的無法呼吸,他平靜了半晌,才唇邊輕顫道:“紅粉帶走了她,說是給她超度後,便,便火化了。”
靈骨的身子輕輕晃了下,他垂首不語,只緩緩端過青花瓷碗,用盡了全身之力,不停歇的把元子扒拉到口中,塞了滿嘴,將痛心入骨的啜泣死死堵在喉間,唯有一滴清淚無聲劃過臉頰,沁在唇邊,他嗚嗚咽咽道:“也,也好,總,總好過死在困魔劍陣中,神魂俱滅。”
即墨清淺斟了盞酒,遙遙遞給靈骨,隨後端起自己那盞酒,緩緩灑在地上,強忍著哀傷,低幽道:“送靈珠。”
冷酒混合著苦淚,緩緩灑在地上,靈骨咬著牙根,惡狠狠的低語:“靈珠,五哥一定會殺光正陽道的偽君子,血債血償。”
太白山上夜深風疾,夜風蕭索的穿過空寂的山間,滌盪被侮辱的,被傷害的人和事,如鋒利的刀,在月色下泛起粼粼冷光,倒映出無盡蒼涼的離人淚。
風聲過耳,窸窸窣窣的揚起無盡渾濁,如積毀銷骨的人言,告訴天下人所不知道的一切,世人深信不疑,卻從沒有誰想過激濁揚清,去偽存真。
靈骨定定望著即墨清淺,言語中隱含決然:“你今日行事太過莽撞了,若你遭了江芒硝的懷疑,我們就前功盡棄了,以後一定要記著,無論何時,保命是最要緊的,你不必顧念其他任何人。”
即墨清淺驟然抬頭,深深哽咽,唇邊囁嚅良久,才無聲的點了下頭。
靈骨伸手拍了拍即墨清淺的肩頭,沉沉嘆了口氣,繼續道:“不過有你擋了那一拳,方至晚對你應當疑慮盡消了,以後行事,也會少個絆腳石,這趟火中取栗也算值得。”
即墨清淺微微一怔,自嘲的輕笑道:“可她終究是方家之人,早晚都會是絆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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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楚國青州城。
雖已是夏末,秋涼已無聲無息的逼近,可夏日裡才有的雷雨天氣,卻絲毫不見減少,這一日,又是雷電交加,暴雨如注,冷風捲著暴雨滾滾而至,原本暑熱的天氣驟然涼了下來。
一整日的蕭條冷雨,電閃雷鳴,直到黃昏時分才停下來,只是天空仍陰沉的厲害,依然漚著一場大雨,推開窗望出去,地上草色漸濃,零落無數殷紅刺目的石榴花。
果然,夜色剛剛席捲天際,一場瓢潑大雨不出意料的又澆透了天地。
雷雨交加的夜晚,是曲元參最害怕的時候,這與他少時的經歷有關,那件事過後,每逢這樣電閃雷鳴,大雨滂沱的夜晚,他都會躲在床榻深處瑟瑟發抖,那時有乳母陪著,成年後卻只能自己承受,以習字看書來抑制深入骨髓的恐懼。
天地間雷聲轟鳴,雨意傾盆,曲元參一如往常,在窗下聽著雨聲習字,寫一筆望一眼窗外,慘白的雷電劃破天際,劃破心神,他勉力控制住自己的手不顫抖,心不狂跳,可寫出的字卻還是難以辨認。
窗外有人影掠過,在窗下停了片刻,一聲短嘆猶在耳畔,曲天雄便帶著一身濛濛水霧,在他身旁站定,手握住他的手,冰涼的讓他惶恐不安,他顫抖一語:“父親。”
曲天雄擦了擦曲元參手心中的冷汗,輕輕吁了口氣:“還是怕麼,元參,當年之事不是你的錯,是父親的錯,與你無關。”
“可是,她死了,死在我的眼前,我終究見死不救。”曲元參出人意料的平靜,顫抖和冷汗被平靜掩蓋,終於可以從容說出當年之事,說出心中之愧。
曲天雄輕拍他的肩頭,緩緩道:“好了好了,我們不說她了,元參,為父說的事情,你想得如何了。”
“我不做。”不待曲天雄說完,曲元參便驀地起身,不管不顧的推開他,疾步走到廊下,狂風捲過漫天長雨,撲上他的周身,牆根兒碧色青苔趁著雨意長了半截白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