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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老末以為亞琴又出去打麻將牌了,沒想到她卻在家裡守候著他,這讓他心頭有點兒發燙。

從閃開的門縫裡擠進去,老末僅僅走進去三四步,心裡卻倏然跳出了一個念頭,立刻收住了腳步,踅回身來轉到街市上,跨進了一家幌兒飄搖的燒麥館,兜了一屜熱騰騰的口味十分香濃的燒麥,然後去雜貨鋪買了一包兒瓜籽兒、糖果,興致很高的拎著吃食往回走。在街上,風吹過來掀開了他的衣裳,老末明顯感到了來自後背的鑽透肺腑的疼痛,一陣陣的刺傷了他的心。

回到自家門前,老末想到亞琴看到他手裡的這些吃食,一定會十分驚喜地叫嚷起來,讚美他一句兩句話的。畢竟在生活中的一些心理上也包括生理上的快慰,只能由兩個人去共同分享。

老末掛著笑意經過灶房時,發現灶房的鍋灶上飄散著燉雞的香味,這種讓人流注口水的香味誘人胃口。老末沒想到,亞琴還能燉出這麼有香味的雞來,心情不由得十分舒展而喜悅。他揭開鍋蓋,鍋底還有雞頭、雞脖子和吃剩下的雞骨頭,淺淺的浮動的是殘存著一汪雞湯。老末抽動著鼻息似乎心有所動,拎著東西直奔向狹窄的臥房。

眼前的一切令老末如同當頭捱了一棒,擺放在牆角桌案上的是兩堆啃去皮肉的雞骨頭,白疹疹的,閃爍著灼人的青白色,依稀還能分辨出啃過的兩隻雞爪形狀的雞腿骨。兩個瓷碗裡散發著酒氣味,屋裡的味道醇厚而綿長。

臥房裡空蕩蕩的,窗臺下是一張寬大的床鋪。老末只是投去了一瞥,兩顆灰白不清的眼珠就僵滯在那裡,已經不能轉動了。床鋪上的一條被子裡,正睡著兩個面色酣熱的人。裸著半截胸脯的亞琴將一條滑溜溜的手臂,繞在了那個鄒先生的脖頸上。那一幕情景有些不堪人目,老末的臉色一下漲紅得成了雞肝一樣的顏色。

他的手指鬆動了一下,提著的紙包紙裹的東西吧嗒散落在地上。

兩個人仍是沒有醒來,彷彿對老末已經置若罔聞。

窗外的陽光透射進來,把那張床鋪塗得一片灰白,充溢著不光彩的色調。這是一幕齷齪的場景,幾乎要將老末擊倒,讓他再也忍受不住了。他有點兒絕望的撒腿跑出去,站在門口處,手指摳著汙黑而光滑的門扇。他把頭貼在那裡,淚水無聲地流下來。老末在頭昏目眩之中,望著庭院裡那棵簌簌作響的蒼榆,心裡彷彿墜鉛般沉重。老末的兩條腿開始變軟,竟然覺得後背的燙傷沒有一點兒疼痛的滋味了。

那天,老末像遊魂一樣在大街上游遊逛逛,對鬧市上的任何場景都失去了情趣。他內心最深處的失望化為煩惱,像一叢亂草一樣噌噌的生長起來。最後他來到南關街的天賜福飯館,連跟他打招呼的掌櫃的也懶得理睬,獨自在那裡揀了一個座位,沮喪地坐下來喝酒,足足喝了兩大碗燒酒。老末平生第一次喝進這麼多辣味濃烈的酒,弄得他面色紫紅,將一層皮肉都燒紅了。天色將晚的時候,他腳步踉蹌地走回去,醉醺醺的還在路上跌了兩跤。

鄒先生早已離去。亞琴坐在床上對鏡梳理著鬢髮,一點兒一點兒的用香粉掩飾補蓋著面頰上的兩個黑雀斑。老末的眼瞳中呈現出一種暗紅的冷色,瞟著神情漠然的亞琴。

亞琴頭也不回的說,你都看見了?

呸,老末偏過臉去,往地上啐了一口。

知道了就好,你早晚都要知道的。亞琴告訴他說,不是我纏著他,是他天天纏著我,有什麼辦法呢。

老末厲聲質問道,你在家裡接他的客,這個家是四喜堂嗎?

亞琴聳了聳兩道柳葉一樣窄窄的細眉.一邊繼續撲著臉上的脂粉,一邊反駁他道,老末,這怎麼算是接客?

那是偷情?

你願意咋說就咋說,隨你說去吧。亞琴牢騷滿腹地說,你在說書館裡的那點兒茶水錢,只夠買一堆草紙的,還能買什麼?窮嗖嗖的日子我過夠了,沒有錢花的日子活著就是遭罪,我不能活得那麼累的。

老末不服氣地跺了一下腳,說,亞琴,你從良就是一個良家婦女了,怎麼還搭在別的男人腿上?我受不了,咽不下這口氣。

亞琴把手裡的脂粉盒往床鋪上一摔,嚇了老末一大跳,嗚的翻身坐起來。亞琴指著老末的鼻尖說,家裡沒錢花,你以為我能嚥下這口氣?老末,你應該明白,能掙來錢的男人才算是能耐,掙不到錢的男人就是窩囊廢。

打著一個個酒嗝,老末看見亞琴光著腳坐在一把紫漆斑駁的舊椅子上,用手指摳著腳丫子,還有腳趾間積存的一點兒髒汙。之後,亞琴一邊嚷著餓了,一邊跑到灶廚上,揭開鍋蓋撈起一塊雞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