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讓“田野”的服務生天天送餐來,有時遇到她在地下室忙,送餐的人便會自動將食物留在工作室裡。
“你太不人道了,他們早上沒營業,你竟然逼小智送早餐。”她伸出兩隻油膩膩的手指敲鍵盤。
“所以你現在知道你的經紀人有多稱職了。”那端迅速有了回應。
她丟過去一個不屑的表情。
“進度還順利吧?”他又問。
“哈!”她回。
“哈什麼?”
“奴隸頭子!”她指控。
然後她腦中冒出一個畫面:他坐在一輛雪橇裡,後面載著一堆讓他肥滋滋、富到流油的金幣,他手中揮著長鞭,不斷大聲斥喝,而前面綁著一長串面黃飢瘦的藝術家正在替他拉車。
“哈哈哈哈!”茜希立刻把自己的想象打出來。
茜希可以想象得到,他現在一定一臉無奈的表情,對著螢幕嘆氣搖頭。
“電窯沒有再鬧脾氣吧?”他終於問。
她聳聳肩。“老東西了,當初買的時候我還是初學者,這套裝置不是用來應付現在的用量的。不過趁它還能用,就湊合著吧!”
她想,都離開師父這麼久,新窯也不好意思再叫師父贊助。雖然茜希很清楚,如果她開口,師父一定會答應。
她這個師父,雖然脾氣又壞又任性又不講理又愛沒事把她罵個臭頭,但對這個弟子實在是真的很照顧。
隔了十分鐘左右,他才有迴音。
“我下午得出門一趟。你擬一張展覽會的邀請名單給我,等邀請函設計好了,我讓秘書寄出去。”
“不用了!我老爸老媽年紀很大,禁不得操勞,等哪天在臺灣辦展再說吧!”
她回應。
那端的原仰頓了一頓,突然發現自己對她的家庭完全不瞭解。
“你家在哪裡?”他問。
“中壢。我爸媽是那種覺得有上班的工作才叫做正職的普通人,我從小就是他們眼中的黑羊,只喜歡捏一些沒用的爛泥巴,他們絕對想不到有一天我也能去國外辦個展,哈哈哈!”
“你是怎麼開始從事陶土和琉璃創作的?”他問。
“就小時候我們家隔壁有個老榮氏,會捏些陶土,做點小東西。他自己在後院蓋了個小黨,我覺得很有趣,每天下課去找他玩,玩著玩著就上癮了。”茜希聳了下肩。“琉璃是後來我自己去找一個老師學的,不過那時年紀小,只學了點皮毛,不成氣候。”
“那後來是誰引薦你出國拜師學藝的?”他好奇間。
“方婆婆,她有認識的人。”茜希簡短地打完,就沒再繼續往下說。
原仰早就注意到她對自己的師承一直不願多談,於是也不勉強她。
“你呢?你家裡是什麼情況?”
他的螢幕突然跳出這串話。
原仰的手在鍵盤上一頓。
他的家?
他有家嗎?
他知道茜希應該從雪倫那裡聽到一些跟他家有關的事,但許多事太過隱私,他從不曾跟外人提過。
最後,他只是打了一句:“我父親已經死了。”
一種強烈不想繼續談這個話題的念頭,讓他再送出一句:“我去一下洗手間。”
然後靠回椅背,靜靜看著前方半輛。
滴滴兩聲,桌上的分機響了起來。
原仰拿起話筒,秘書甜美的嗓音融入了一些遲疑——
“原先生,您的母親來電,您要接嗎?”
簡直像在回應什麼似的,越不想要的事情越會發生,越不想接觸的人越會出現。
他嘆了口氣:“接過來吧!”
他母親柔軟的嗓音不一會兒便傳進他耳中。
“仰尼……”即使只聽聲音,都能想見對端是一個怎樣溫柔嬌弱的美人。
“有事嗎?母親。”他禮貌的詢問。
他公事化的語氣讓電話的那端一頓。
“我只是很久沒見到你了”
“母親,我上個月才跟你共進過午餐。”他禮貌地指出。
“仰尼,你不要這樣……”他母親吸吸鼻子。
她的溫弱讓原仰只覺不耐,卻又對自己的不耐有微微的罪惡感。
“母親,你最近好嗎?”他終於換上一副較溫和的口吻問候。
“我很好,可是你外公……他最近身體不太舒服。”
提起那人,他的心頭一冷,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