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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接觸馬克思主義,成為堅定的共產黨人是以後的事情,這裡暫且放下不表。

白旭對於自己被邀請直接為井雲飛服務既在預料之中,又在預料之外。前者是因為他已經獲得了靖州名醫的名聲,後者是因為井雲飛對任何不知底細的人都極為防備,不容許外人走近他的生活。

白旭站在陰影裡,不多說什麼,看都沒看坐在角落裡的玉蘭。

“……我看你要帶上洋藥。你們現在就走。馮坤剛從那裡回來,他認得路。”

白旭謙卑地說 :“我馬上就走。”

井雲飛和白旭說話的時候,玉蘭咬著嘴唇,用纖細的手捻搓著衣襟,兩隻眼睛目光炯炯,始終盯牢井雲飛,好像已經默許了這個人對她的一切重新進行安排。就在白旭往門外走還沒有邁出門檻的時候,玉蘭突然說 :“我也要回去!”

井雲飛驚訝地看著她,就像看著一個突然決定要做一件超乎想象的事情的人。白旭被玉蘭驚擾,迅疾地瞥了玉蘭一眼,稍稍遲疑一下的腳步仍然邁出去了,屋子裡只剩了井雲飛和玉蘭。

井雲飛看著玉蘭,很快就理解了玉蘭對父親的惦念。井雲飛沉吟了一下,隨即就改變了計劃 :他親自和玉蘭一道陪醫生白旭到崤陽縣去為石廣勝看病。

計劃變得龐大了起來,馮坤要佈置沿途接待事宜,而這是一件很複雜的事,好在馮坤的確辦事幹練,一個小時以後,打前站的人員已經出發,馮坤牽著馬匹已經等在大門外面。他們專門為井雲飛和白旭醫生準備了車輛。

出發的時候,井雲飛讓玉蘭坐車,他自己則和保鏢們一道騎馬,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從靖州城出發,向西南一百六十里地的崤陽縣谷莊驛鎮石家坪村進發了。

石廣勝死了。

玉蘭被馮坤劫掠走以後,老漢又驚又嚇,拖著發高燒的身體在村子裡四處求人,要人到縣上報官,解救他的寶貝女兒。石廣勝老漢在石家坪村很有人緣,鄉親們自然要傾力相助,當下就有兩個後生飛奔上縣報案去了,但是崤陽縣衙無能為力——當地土匪橫行,打家劫舍的事件每天都在發生,到哪裡去找人?

兩個後生從崤陽縣城失望而歸的時候,石廣勝老漢已經昏厥。

從鄰村請來的神婆把神像掛在了窯掌的牆上,在黃表紙上插了香,點燃在神像面前,然後雙膝跪倒,向神靈訴說廣勝老漢的病情;香燃盡以後,開啟黃表紙,裡面竟然出現了神靈賜給的神藥!神婆把這種香灰一樣的東西用水調和一下,給廣勝老漢喝下去,嘴裡唸叨著:“廣勝老漢回來了!真魂祿馬回來了!三魂六魄回來了!上了身,入了竅……廣勝老漢回來了……”

儀式一直進行到太陽西斜的時候,石廣勝老漢的病情也未見好轉。他的意識正在進入到散亂的狀態,就連女兒被歹人劫掠走這件事也不能夠完整地被回味,變成了一些讓人驚恐的片斷,在那裡他已經無法連綴悲哀或者憤恨的感情,他只是覺得自己像是一片樹葉,在不知道從哪裡颳起的一陣冷風中,飄飄揚揚,悠悠盪盪……他多麼希望落下來呀!他這一生始終沒有踏踏實實地落下來,他希望落下來,落在屬於自己的土地上……是誰在叫他?是誰在呼喚“爸爸!爸爸!”是玉蘭嗎?聲音怎麼這麼像我的寶貝女兒玉蘭呀!

他吃力地睜開渾濁的眼睛。他看到了玉蘭!玉蘭!這就是玉蘭呀!寶貝女兒呀!你把我急死了!你回來了麼?真的回來了麼?你可千萬不能離開我呀!在這個世界上,我再有啥?我只有你了,你千萬不能離開!

他看到玉蘭滿臉淚水,卻聽不到她的哭聲。他看到玉蘭身後站著很多人,很多從來沒有見過的人,他們也悄無聲息……世界一點兒聲息也沒有。他伸出手握住女兒修長順溜的手,想把內心呼喚的那些東西都說出來……他明明覺得說出來了,但是他的嘴唇只是翕動著,並沒有發出聲音。一切都在靜默之中。

“爸!爸爸……”玉蘭哭叫著,“你睜開眼看看我!看看我!我好好的哩!你看,這是……他待我好的哩!是他帶醫生來為你看病……”

玉蘭把井雲飛拉到父親面前。石廣勝看到一個衣著光鮮的高大男人,但是他不知道這是誰。醫生白旭正在從石廣勝老漢青筋裸露的胳膊上注射盤尼西林。他吩咐鄉親們為老漢敷上冷水毛巾,讓無關的人退後一些。白旭看到井雲飛急切的目光,便抽空對井雲飛說:“要等等看。”面容晦暗的井雲飛無力地坐在炕上,看著石廣勝老漢,看著石玉蘭。他覺得眼前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有一種虛幻的色彩。

22。點頭或者搖頭(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