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高樓,且看他樓塌了。這裡可不是三奇大城,沒有百多萬精壯勞力使用。得不到咱們世家的支援,賈寶玉根本弄不起來這般浩大的工程!別說他許給陶老兒的僉事指揮使,就算從五品的主監司,也只是空中樓閣!”
眾家主眼饞、眼紅,卻滿身正氣,兩袖風骨,議論彈劾道。
可是他們飄忽的眼神,顯然已經開始動搖……
“寶二爺,送爆竹,爆竹喜慶年獸哭;
來金陵,尚寶卿,百姓歡樂世家苦……”
他們正議論著,有百姓的孩童拐過來,幾個垂髫圍成一圈,放著爆竹,唱起朗朗順口的童謠。
頓時,這些家主的老臉都耷拉下來。
他們的眼珠子翻綠,礙於文人風度,偏過頭,只當沒看見一樣……
“這是誰編織的童謠?挺順嘴的。”
尚寶卿的官衙大門內,寶玉裹著黑狐大氅也覺得冬風凜冽,聽到童謠,心裡格外暖和。
王善保也木木的笑起來,回道:“回稟主子,是三殿下閒來無事編的,讓老奴傳了出去。三殿下還說……”
“別提他說什麼,這傢伙身為皇子,該爭的不爭,拖著傷身子想我這普通官員的事情,恁是憊懶。”
寶玉笑罵了一陣,語氣卻也不怎麼重了。
他繼續傾聽,透過門縫也看,孩童稚嫩的聲音,讓他覺得暖心窩子……
可是這時候,那些世家的車馬中有人忍耐不住,一個穿著普通錦袍,模樣驕橫的世家子拔出利劍,用劍鋒驅趕孩童。
“混賬東西,這是哪家的孩子?不要了的話,本公子就斬於劍下!”
眼看這人的舉動,陳府的家主臉色大變,在尚寶卿官衙的門前傷人,這可是大罪!
可是眼看只是驅趕,沒有傷害孩童的意思,陳家主就笑了起來,捋著鬍鬚道:“老夫老來得子,寵是寵了點,陳麟他啊,還算是知道輕重。”
“陳府麟兒是給我等出氣呢,既然不傷人,那也就由他去吧。”
“區區幼兒膽敢辱我世家門楣,要不是給新任尚寶卿面子,尋個空當兒,斬殺了又是如何?”
他們不當回事,只要不真個傷了孩子,賈寶玉也說不出什麼理來……
可是,突然,有人冷笑發聲:“混賬東西,這是哪家的孩子?不要了的話,本公子就斬於劍下!”
是賈寶玉的聲音!
陳家家主臉色大變,連忙吟哦出口。
他想起寶玉狠辣的名聲,嚇得渾身發抖,生怕唯一的香火,要死在賈寶玉的劍下。
可是……萬萬沒想到!
不只是他,連寶玉也沒有想到,那個驕橫的陳麟,竟然灑出一把銅錢,劍勢如同風捲殘雪,把數百枚銅錢,十分精巧的挑進了奔逃孩童的身上……
“小傢伙們,哥哥賠禮了,這些銅子兒拿去買糖吃。”
陳麟笑了一句,轉過身,衝著尚寶卿官衙的大門深深的彎下腰肢。
“金陵城世家家主獨子陳麟,拜見尚寶卿賈大人,攜陳府滿門,願為大人效犬馬之勞。”
“麟兒你……這是為何?”
陳府家主臉色鐵青,猛然一甩袍袖,怒吼道:“左右,給我拿下這個逆子,關回府邸柴房!”
聲音暴怒落下,竟然沒有回應?
陳府家主詫異的時候,陳麟突然搖了搖頭,衝著自己的父親跪下。
他哀拗道:“父親,世家傾頹已屬必然,如今要麼一飛沖天,要麼繼續做在野文人,除天賦異稟者,無人可以成就進士文位……父親,您的年歲已高,不成進士就要身化枯骨,容孩兒任性一次,選擇跟隨尚寶卿大人。”
他緩緩起身,眉眼低沉的喝道:“左右,送家主大人回府!”
“諾!”
陳府的舉人、家臣,竟然隨著呼喝同時站直了身子,衝著自家的家主疾奔而來。
陳府家主又驚又怒,回頭看了眼尚寶卿官衙,嘆了口氣,跟隨自己府上的人回去了……
“陳麟,你竟然,你你你,沒想到陳府八百年門楣,竟然出了你這種搶奪家主之位的白眼狼!”
“陳麟你不孝!你,天下共誅之!”
“陳麟……”
面對各種辱罵,陳麟溫溫的笑著,驕橫的表情淡去,竟然帶了幾分儒雅。
他走到尚寶卿官衙的臺階上,往地上一坐,又拿出一卷書冊,靜靜捧讀。周圍百種喧囂,好像都不進他的耳朵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