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打算離開,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臂,把我按下來,急切地說道:“7處傷口,他們看到的。7處傷口……像我們的救世主……基督的聖痕據說是耶穌基督被釘上十字架後在肉體上留下的傷痕。——編者……事情就那樣,當船長……那孤獨……我好心痛……我所有的錢都沒了……花在探險號上了……海軍部的敵人和忘恩負義的東西。他們曾警告過我……小心,他們說……沙利文,我自己的二把手海軍上尉,封騎士了,封騎士了……而我——我如何呢?”
他斷斷續續地說完這最後的話,那憤怒的樣子嚇得我跳了起來。但他扯住我的手臂不放。他一下站起來,俯身靠在我近前,嘴裡還不斷地念叨著。我感覺到他的唾沫濺在我的額頭上。我的心怦怦直跳。
“達爾文是個異教徒,是個不信仰宗教的東西……是魔鬼的女僕……海灘上的石頭就是證據。他們磨圓了……被大洪水……就是《聖經》裡記載的那次大洪水。我告訴你……諾亞方舟的門太小了,乳齒象進去不了……異端邪說是一種罪過,違反摩西十誡也一樣,嗯——達爾文先生?事實就是那樣的,嗯?”
我決定馬上離開這裡。我掙脫他的手。
“傑米·巴頓”,他叫道。“不是傑米·巴頓乾的!他們想把他釘在十字架上……像釘我那樣!”
“求您讓我走,”我叫道。
“你們英哥人——沒有一點生氣”,他尖聲大叫。他那口音聽起來就像是那個印第安男孩。
於是,我兩手抓住裙子,頭也沒回地衝出門去。我聽見背後一連串的痛罵聲,一些更讓人聽不懂的話,以及那恐怖而刺耳的笑聲。
我衝出前門,跑下臺階。我揮手叫住一輛敞篷馬車——它們幾乎從不停,但我想是駕車人看到我這衣衫不整的樣子,動了惻隱之心——我直奔拉斯舅舅的家。我喝了好幾杯熱茶都還沒恢復過來。
那天夜裡,我怎麼也難以入睡。他那古怪的話在我的腦中不斷迴響,尤其是最後那句毫無意義的話:“你們英哥人——沒有一點生氣。”
1865年4月30日
恐怖的事一個接著一個!我剛聽說菲茨洛伊船長自盡了。真難以置信!只在兩天前我還見過他。
是拉斯舅舅告訴我的。他一點不體諒我的感受,興奮地向我描繪起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細節。那事經菲茨洛伊可憐的妻子傳出來後,就成了科學俱樂部的熱門話題。在菲茨洛伊死的前一天,他坐臥不寧,不時從椅子上跳起身,走來走去,嘴裡還唸叨著什麼,然後停住又坐下來。他堅持要到辦公室去,但剛出去又倒了回來,然後下午去了倫敦。晚上回來時,他顯得極度的不安。他堅持一定還要見見莫里,雖然第二天就是星期天,他們也已經道過別了。
那天晚上,他睡得很不好。早上妻子驚醒時,他已經睜開了眼睛。他問她僕人為什麼不叫醒他們,她告訴他說是星期天。他在她身邊又躺了半個小時,便悄悄起來,到隔壁的房間吻了他的女兒勞拉。然後他來到更衣室,鎖上門。一分鐘後,她聽到他身體倒地的聲音。她尖聲叫喊僕人。僕人們砸開房門,發現他已躺在血泊中。他從修面工具包裡取出一把摺疊式剃鬚刀,只一下——也許還對著鏡子——剃鬚刀猛地抹過喉嚨,結束了自己不幸的生命。
太嚇人了!可憐的人。我禁不住想,是否有我的一點原因——甚或是大部分原因——使他如此失卻理智。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的良心可就難得安寧了——但我永遠也不會明白自己到底處於哪一端。我一想到它就發抖!夠了,這些窺探,這些幼稚的調查遊戲!我再也不會幹那事了。我要立即停下來,迫使自己改變。我要重新做人,要成為一個更善良的人,而不再是多年來那個多疑、狂妄的莉齊。
可憐的菲茨洛伊船長。上帝如何能讓世間有如此的不幸?我們人類又如何承受得了那樣的不幸啊?
第十四章
吃罷蘇格蘭式的早餐——一碗滾燙的燕麥片粥,上面浮著半英寸厚的一層奶油,用木勺吃——休慢慢地喝著咖啡,看著遠處綠色尖頂的松樹和深藍色的拉根湖。但在昨天晚上,當他從因弗內斯出發,越過山地,沿著安裝有貓眼的公路在飄忽的霧中驅車而行時,那裡還是那麼變幻莫測。
他想,走了這麼遠,可能還會是竹籃打水。
他回到房間,打點好包裹,低頭穿過門楣低矮的木門,提著包來到那家老酒店的前廳。付過賬後,他詢問去店主家的路怎樣走。那個女人似乎很吃驚——竟然菲茨洛伊·麥克倫德同意接見他。
“你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