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古潭,慕寒一眼便見到了白衣勝雪的若曦。她一如初見時那樣,不落凡塵。 葉落入水,古潭漾起一圈圈淡淡的波紋。 若曦背對著慕寒,沒有轉身,但卻知道他到來。 慕寒走近。 “師姐,有心事嗎?”慕寒看得出,若曦有心事。 聞言,若曦輕聲道:“這幾日,我在想,怎麼樣才能當好一個宗主。師祖給我的理由是,劍心。是說我只要一直追求劍道就夠了嗎?可我覺得,這樣不夠。” 慕寒問道:“師姐覺得,一個宗主該是怎麼樣的?” 若曦低頭望著波紋平息的古潭,緩緩道:“修為可撐一宗,能力可強一宗,信仰可凝一宗。” “原來如此。” 慕寒見過宗門與門派不多,除了青劍宗,還有炎谷門、青蓮齋、帝雷山。 在炎谷門、青蓮齋、帝雷山中,炎廷、劍仙、雷尊都是最高,他們的能力也都使帶領宗門變強。至於信仰,慕寒不知炎谷門如何,但劍仙和雷尊,確實分別成為了他和李長劍、帝雷山的信仰。 由此,慕寒也明白了師姐的壓力。 修為,列陣修為,對內對外可能都不夠。能力,師姐可能對宗門事務和強宗計劃都懷有迷惘。信仰,她恐怕也擔憂自己是否能凝聚起整個宗門。 慕寒想了想,道:“師姐,其實,有懼有憂有惑者,才能勝任宗主之位,無懼無憂無惑者則未必。” 若曦微怔。 “有懼有憂有惑,方知不足,方能改善。而無懼,或勇或莽;無憂,或仁或私;無惑,或智或愚。”慕寒如是道。 明明是嚴肅的大道理,他卻不免笑了起來,因為想起了往事。 當年,私塾先生曾說:“仁者無憂,智者不惑,勇者不懼。” 趴在私塾窗戶上等慕寒的二猴怪叫道:“不懼的就是勇者嗎?那我也不懼,我是勇者,哈哈!” 私塾先生沒好氣地罵道:“你是莽夫!” 慕寒當時就想到,勇者不懼,但不懼的未必是勇者。 “我知道了。”若曦轉過身子,面帶微笑。 只是若曦看到慕寒時,微微蹙眉:“慕寒,你呢?” 慕寒一愣,意識到正如他發現師姐的憂慮一般,師姐也看出了自己的迷茫。 “那我便與師姐說了……” 沒有保留,慕寒將父親的情況和舊信的內容一併說出。 若曦沉默。 她發現,即使是作為輪迴王之女的她,至少在記憶中尚有父親的模樣,但對於慕寒來說,這一生裡好像不曾有過“父親”這個身份的人的實際存在。而這樣一個不曾出現過的人,竟然讓慕寒知道,他在二十多年前留下了什麼。 可仍然不知生死,不知去處。 換作是她,一時間也沒法平靜。 “你的父親,留下的東西,可能比你想象的多,只是他沒告訴你。”若曦輕聲道。 “這樣嗎?”慕寒的眼神波動了一下。 片刻後,他笑了笑,道:“也許吧。” “我想通了——無論他到底在哪,無論他做了什麼,我猜測也是無用。只有尋得更多的痕跡,或者見到他,才能明白一切。” 若曦認真地盯著慕寒的雙眼,看到了澄澈,方才點了點頭。 “對了,師姐,有一事我想問你。”慕寒忽然道。 “說吧。”若曦眸子微微波動。 “師姐是為何承下了宗主之位?”慕寒問出心中不解之處。 根本原因慕寒覺得是若曦對青劍宗懷有濃郁的情感,但直接原因,他推測了兩個,但都被他否定了。 一個是由於師祖的任命,若曦不好拒絕。但這是外在的原因,以慕寒對師姐的瞭解,她不是僅僅會為外界影響做出決定的人,一定還有她自己的原因。 另一個可能是若曦和師祖有共通之處,若曦想走師祖的路。但,這更說不通了。劍修,何況是有明淨劍心的若曦,更不可能效仿他人。 所以慕寒不解。 “很簡單。”若曦抿了抿嘴。 “很簡單?” 若曦點頭,緩緩道:“生於斯,長於斯,總要做點什麼。大長老累了,能扛起青劍宗的人不多,我想我可以。當然,還有一點……” 只是若曦說到這兒,頓了很久。 當慕寒以為若曦有什麼難言之隱的時候,若曦開口了:“還有一點,若我為宗主,無人能將你逐出宗門。” 慕寒愣住了。 他看著若曦那似有幫自己對抗外界的凌厲與溫柔並存的眼神,心中情感激盪。 他沒想到,若曦說的真實原因,或多或少都與自己有關。 能扛起青劍宗的人不多……慕寒明白若曦後面的話——“只有你和我罷了”。而他身在劍仙門下,又為帝雷山弟子,於身份而言,不大合適。因此,能為青劍宗宗主的,只有她了。 但若曦的第二句話,方才讓慕寒震動。 不知為何,從若曦的眼神裡慕寒感受到,比起第一點,第二點才是關鍵。 若曦輕輕笑了,她道:“你問了我一個問題,也該我問你了。” “之後什麼打算?” 若曦移開了眼神,轉身望向了古潭邊的楊柳。 潭水深邃,楊柳輕曳 風,吹來,撩起她的髮絲,若曦將髮絲挽到耳後。 慕寒沒有立刻回答,似乎只要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