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了澡，顏瞳沒和張星陌一起窩在房間看電腦，而是坐在成蔚然身邊翻手機。

顏瞳從自助餐廳帶回來的蛋撻放在茶几上，張星陌啃了兩個，還有四個。成蔚然似乎計較著什麼，死活不肯碰，抑或是他不喜歡，總之顏瞳硬塞也撬不開他的牙。

顏瞳也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麼，可那時候就是腦子犯抽想看看自己不打電話是不是會讓某人著急，事實上，他也看到了後果，併發誓以後再也不這樣做了。

成蔚然盯著電視機，一動不動的像個木雕。

顏瞳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沒反應。顏瞳又倒回沙發，繼續翻手機裡的照片。他翻到一張，忍不住叫道：“成哥，你看你看，這張照片！”

那張照片是崔琬拍的，就是在超市陷入黑暗前一刻的景象，那時候顏瞳眼睛裡面閃爍著藍光，他的身體被成蔚然抱著，兩人身體表面都微微散發著藍光，還有一道影子黏在顏瞳身上，被什麼拉扯著，像是被勾住卻想要逃逸的鬼魂。

成蔚然終於看了眼顏瞳的手機，登時也吃驚的微微張大了眼睛。

顏瞳問他：“成哥，這是怎麼回事？”

成蔚然半晌不說話，顏瞳拿了個蛋撻，遞到他嘴邊，笑道：“來，吃個。”成蔚然只是看著顏瞳，沒張口。顏瞳又道：“成哥，你別這麼看我，怪滲人的，我知道錯了，不該不聽你的。”

顏瞳把一隻手搭在成蔚然肩上，像是哄小孩在一般：“別生氣了哈。”

成蔚然滿腦黑線，沉默不語。

顏瞳忽然道：“沉默哥。”

成蔚然還是半晌沒有反應，顏瞳卻忍不住大笑起來。笑的忍不住一頭栽進成蔚然懷裡，差點掉到地上去，成蔚然趕緊扶住他。

電視裡在播出一個手機的宣傳廣告，女主在玻璃上面留下兩個英文“find　me”，然後男主各種尋找，陰差陽錯的相遇，最後又分開。顏瞳瞥了一眼，又想笑，他手裡還拿著蛋撻，半邊身子已經在成蔚然懷裡，剛笑出來，又緊張兮兮的看著成蔚然。

成蔚然無奈的勾動嘴角，顏瞳卻看呆了。

成蔚然不是不會笑，只是他一般都是冷笑，像現在這麼無可奈何又帶點溫柔的笑，他從來都只是在夢裡見過。

——今生雖然都改變了形貌，可是那些不經意的溫柔，卻從未改變。

有一瞬間，顏瞳心裡湧出一股衝動，他看著成蔚然，睜大眼睛，眼神專注，表面平靜，底下卻暗濤洶湧著。

成蔚然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神裡多了些什麼東西，貼著顏瞳胳膊的胸膛，裡面的心跳有些不穩定。兩人靠在一起，電視上面竟然又重複了一遍剛才那個手機廣告。顏瞳剛洗過澡，頭髮還有點溼，脖子上散發著沐浴露的香味。

氣氛越來越趨向於朝某個方向發展，顏瞳心如擂鼓，突然一伸手，把蛋撻塞進成蔚然嘴裡，因為一時緊張，破口而出道：“吃蛋蛋吧。”

賣萌可恥，賣萌去死！顏瞳心裡瞬間湧現無數只草泥馬，從成蔚然身上起來，淚流滿面的奔向他和張星陌的兒童房。

“長離……”

又出現那個夢，在桃花林裡他把一把刀□孟長離的心口，漫天滿眼的血，幾乎都把他淹沒了，他抱著孟長離，不知道哭過多少遍。最後他放開孟長離，瘋了一般往未知的方向奔去。

在那昏暗看不清天地的地方，有無數的幽魂在飄蕩，水裡浮沉著刺目的白骨，一隻隻手伸出來要將他往泥潭裡面拉。

他赤著腳在荊棘裡面奔跑，想躲過那些鬼怪的追趕，卻好像永遠都跑不出去。他的身體在往外面冒血，心裡卻比身上任何一處傷都痛。

沒有孟長離，孟長離是他害死的。只要一想起這些，他就覺得天地間再也沒有了他的容身之地。

“長離！”

他朝天嘶吼，希望老天能聽到他的呼叫，把他的孟長離還給他，可是天地間空空蕩蕩的，他的聲音被無限擴大，又回放，多麼的大聲，就有多麼的空蕩，這麼大片的天地，只有他一個，他悲涼的在荊棘上面奔跑，荊棘鳥的胸膛穿透了荊棘，也還在不停的跟著他一起穿梭。

老天沒有回答他，但是他聽到一個聲音：“放我們出去，就讓你和孟長離在一起。”

“放我們出去，你和孟長離就能在一起。”

“只有我們出去了，你們才能毫無阻礙的在一起，天地間再也沒有什麼能阻擋你們在一起。”

“放我們出去。”

“放我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