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醉漢那樣踉踉蹌蹌、東倒西歪
塔拉斯思付:“那幾年,他一直把這本書帶在身邊,在他拿來還給我之前,已經反覆讀了不知多少遍。”
塔拉斯踱回屋子中央,發現電話機上的紅色小燈一閃一閃發出訊號,這表示有人打電話給他而接線員以為他在睡覺。塔拉斯於是與接線員通話,接線員告訴他,幾分鐘之前一位大衛·塞梯尼亞茲先生給他來過電話,但是得知他可能睡著了,只要求轉告說某人給他打過電話。
“請接到他那邊去,”塔拉斯對接線員說。
塞梯尼亞茲在電話裡說:
“我睡不著,喬治。我在屋裡打轉轉。”
“由於某種奇怪的巧合,塞梯尼亞茲君,我也同你一樣悶得慌。大概是春天的緣故吧。我這兒有杯子和冰塊,要是你能帶一瓶”
“只要二十分鐘我就來。”
其實他頂多只花了十五分鐘。他們喝得不太多。在這夜闌人靜的時刻能夠互相作伴,兩人心裡都覺得踏實一些。時間—個鐘點—個鐘點地過去,一瓶酒還是喝完了,他們看見晨曦照亮了春天公園裡的樹葉。兩人言語不多,不談別的,單談他們已經知道的事情,或關於對方的,或關於雷伯的,以前,在王的秘密的明影籠罩下,他們彼此保密,互相隱瞞,如今那個時代早已過去了。
他們甚至不想打聽王可能在哪裡,儘管他們並不知道。一星期之前,在麥迪遜大街那個班子的協助下,塔拉斯對他自己輯錄的法律條文彙編作了一份詳細的註釋交給雷伯。從那以後一直沒有訊息。塞梯尼亞茲知道得更少,自從在埃克斯昂普羅旺斯分手之後,就再沒有見過他。
他們兩人對此並不感到意外,情緒沒有受到影響。他們把以往跟雷伯呆在一起的時間統統加起來算了一下,結果發現,在三十五年裡(還差十二小時就是整整三十五年),他們同王會面的時間不過一百到一百二十小時。關於克立姆羅德,如果說到今天還有什麼使他們感到驚訝的,那就是:儘管接觸的時間這麼少,雷伯對於他們兩人一生的影響卻如此巨大。不光是影響他們兩人的一生,還影響到被他改變了命運的成百成千男男女女的一生。在這一點上,他們兩人看法不謀而合。
在另外一件事情上,他們的看法也是一致的:要是十小時或十二小時之後他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所建造的這臺巨大的機器仍然會運轉,生產出毫無用處的財富,因為他根本不把這些財富放在心上。
實際上,完全可以想象,如果機器照這樣運轉下去,今年(1980年)的一百七十億美元十年以後就會變成三百或四百億,到本世紀末還會更多。這種狀況委實荒謬,卻是可能的,或許是非常可能的。只要允許這樣興旺發達的局面存在的制度到那時還沒有崩潰。
“我們討論起哲學來了。”塔拉斯說。“現在可不是時候。我們應該洗個淋浴,把衣服穿好,塞梯尼亞茲君。否則,到時候我們會心慌意亂的”
“我們果然心慌意亂了,”塔拉斯說。“如果你的緊張程度只有我的一半,我已經要打心眼裡可憐你。”
他至少還有勇氣和力量自我解嘲。塞梯尼亞茲則不然,他已經面無人色。
將近九點鐘,出租汽車把他們送到第一街。聯合國大廈入口處恰如平時一樣熱鬧;插著國旗的轎車依次停在環形車道上,讓代表們下車。
塞梯尼亞茲首先看見的是迪耶戈·哈斯。
這位小個子的阿根廷人獨自倚牆站在哈馬舍爾德(注:達格·哈馬舍爾德(1905—1981),瑞典政治家,聯合國第二任秘書長)圖書館旁,一對亮閃閃的黃眼珠子望著陸續到來的人群,目光充滿輕蔑和嘲弄。塞梯尼亞茲幾乎想暫時丟開對哈斯的反感,向他走過去打聽一下他知道些什麼訊息。“不過他什麼也不會告訴我。”塞梯尼亞茲後來說。“如果他有話要轉告我或喬治,早就把口信帶到了。他肯定看見我們到達,卻裝做沒看見。”
五月五日看來可能象晴熱的夏天,儘管東河上罩著薄霧。塔拉斯和塞梯尼亞茲走向勒科爾比西埃(注:勒科爾比西埃(1887—1965),原名夏爾·讓內雷,法國著名建築師,1946年參與聯合國大廈的設計工作)設計的三十九層玻璃和鋼架結構的大廈入口處。
但是他們沒有進去。他們在自由之鐘前面等候。
“這個阿諾德·巴姆要什麼時候來?”
“再過二十分鐘他應該到了。我的天哪,大衛,瞧!”
塞梯尼亞茲朝塔拉斯所指的方向望去,目光在越來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