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伯搖搖頭。
“問題不在於比,至少我要說的不是那種辭職。大衛。情況將發生變化發生驚人的變化。三十年來你所做的一切,都要受到它的影響。我還沒有對別人談過這件事,你是第一個。我必須這樣做。”
塞梯尼亞茲的脈搏驟然加快。
“甚至對喬治·塔拉斯也沒有談過?”
他問了這句話以後,又感覺到自己失言了,沒有說到點子上。
“喬治曉得要發生什麼事情,我需要他參與其事。我不能採取任何別的做法。大衛,你我之間有些隔閡,我希望看見這些隔閡得到消除。最近一個時期,我有件事很難決斷,但必須作出決定;所以我把許多許多事情都撂給你,實在太多了。原諒我。”
一陣難以言傳的情感衝動向塞梯尼亞茲襲來。他看著這張瘦削的面孔,內心差不多已經向自己承認:儘管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情,想不到他對這個人依然一往情深。
“現在你已經作出了這個困難的決定?”
“是的,一切都已就緒。我要跟你談的正是這件事,大衛。”
接著他告訴塞梯尼亞茲將要發生什麼事情以及怎樣發生,特別談了他為什麼覺得必須做這樣一件事。他的語調和平時一樣緩慢而沉著,從不提高嗓門強調任何一句話,說的是他慣用的那種英語,字斟句酌甚至近乎咬文嚼字。
在一陣象是要永遠持續下去的靜默之後,塞梯尼亞茲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這是自殺。”
“問題不在於此。問題在於你。”
“你這是要毀掉我們三十年來慘淡經營的一切。”塞梯尼亞茲沮喪的說。
“問題在於你。我要求於你的已經太多了,我不能再讓你陷入尷尬的境地,不能讓你由於我的過失而陷入極其尷尬的境地。你可以暫時告退,出去旅行,息影一個時期,等事態平靜下來。我認為你應該這樣做。五月五日以後,你勢必身陷重圍,遭到疲勞轟炸,成為眾矢之的,還得照單全收由此會產生一切不愉快。那可是實實在在的不愉快,大衛。你保護我的時間太長了,為此,你的同胞們饒不了你。”
塞梯尼亞茲閉上眼睛,說:“你要我離開這艘行將沉沒的船。”
“也可以這麼說。”
雷伯又開始向塞梯尼亞茲面授機宜,舉出可以採取哪些辦法儘量縮小目標,避開火力。
塞梯尼亞茲似聽非聽。他覺得好象被人打昏了似的。突然他拿定主意,甚至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已經作出抉擇,接著,他平生就這麼一回滿懷自信地說:“我要去法國,雷伯。”
雷伯對他仔細端詳了一會兒,說:“你不是一個輕率作出決定的人。”
“不錯。”
沉默。然後,雷伯不緊不慢地搖搖頭,說:
“難道瘋狂也會傳染?”
他的眼睛在笑。塞梯尼亞茲全然摒棄了矜持,也笑道,
“按照塔拉斯的說法,只有瘋狂才合乎情、順乎理。”
他們於二十日前往法國,飛機直接在馬賽的馬里尼安降落。原屬蘇珊·塞梯尼亞茲所有的那座鄉間宅院佔地六公頃,距離埃克斯昂普羅旺斯二十公里。那裡還有一條小河,河裡的魚很多。
“我不知道是你在我祖母去世的時候把它買了下來。其實我還責備過自己不該把它賣掉。”
“不是以我的名義,而是以你小女兒蘇珊的名義買的。”
塞梯尼亞茲驚呆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突然記起早在三十多午前祖母寫給他的一封信:“我遇到了最令人困惑、最不可思議、而智慧又最出眾的一個小夥子如果你能為雷伯·米歇爾·克立姆羅德做點兒什麼”
“我祖母很有眼力,比我不知高明多少倍。她非常喜歡你,儘管她幾乎不認識你。她經常向我問起你”
他們沿著一條小路往前走,路旁的法國梧桐都是二百年上下的參天古木。往往有這樣的事:你天天從再明顯不過的現象前面走過卻視而不見,後來突然意識到了。現在塞梯尼亞茲正是這樣突然意識到,雷伯·克立姆羅德歷來忍受著不堪想象的孤寂。就拿這個花園來說,它和塞梯尼亞茲幸福的童年和少年時代的許多回憶聯絡在一起,這可以說是他如此圓滿、如此寧謐的整個一生的寫照,對比之下,頓時覺得一種強烈的感情揪住了他,幾乎要把他撕裂。
“雷伯,如果我能為你做點兒什麼”
“你已經做了這麼許多。”
“我還想多做一些。如果你願意,我將繼續掌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