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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班戈與飛機銜接,辦裡了把一具屍體從一個州運到另一個州所需的各項手續。下午兩點,他到達緬因州,然後又花了兩小時為第二天舉行安葬儀式做好安排。五點鐘,他回到空無一人的家。這座房子兀立在皮諾布斯科特灣與藍丘灣之間的岬角上,似乎比任何時候都更為冷落悽清。煮萊的時候,他有點動搖了。他在空蕩蕩的房子裡漫無目的地走著,有那麼二十分鐘左右簡直難以忍受,浴室藥櫃裡的那些藥片老是在他的腦子裡打轉,怎麼也排遣不開。末了,還是這樣一種思想佔了上風:卡瓦諾太太每週要送三次鬆餅來,明天正是送鬆餅的日子,如果發現他撒手西逝,偏偏挑在鬆餅照例做得最好的星期三(為什麼鬆餅總是星期三最好,原因不明),這位厚道的婦女非暈倒不可。塔拉強烈地意識到,這局面該多麼可笑。

他走出家門。

阿道夫和貝尼託這兩隻愚蠢的鸕鷀,棲息在老地方——一條破爛的小船上。凡是有生命的東西沒有比它們更缺乏幽默感、更可悲的了。它們年年歸來,在這裡度夏。也許它們已經不是四十年代的阿道夫和貝尼託,不過一定是那兩隻鸕鷀的直系後代。難道別的鸕鷀的後代會有這麼一副蠢相?

“我得承認,”他聽到一個緩慢、安詳的聲音說,“我從來沒見過樣子這麼愚蠢的鳥。”

“我已經答應把這塊地方租給它們九十九年,”塔拉斯接茬時似乎並不感到驚訝。“只要達成默契,租期還可以延長。”

他感覺到,除了這個雷伯·米歇爾·克立姆羅德外還有別人。他轉過身去,發現大衛站在幾米以外。這時,他再也剋制不住,真的哭了起來。

第二天,只有他們三個人參加的安葬儀式結束後說,他想在紅房子(注:西方對停屍間的別稱)裡住一兩天。

“我找不到更恰當的字眼,只好稱它為紅房子了。不過,也可以這麼說,我是一個把自己強加於你的不速之客。”

“我警告你,我睡覺要打呼嗜的,”塔拉斯說。

“總響不過我的朋友們養的一隻美洲虎。再說,你的鬍鬚也沒那麼長。”

大衛回紐約去了。雷伯和塔拉斯在房子周圍散了很長時間的步。雖然已是六月,氣溫還相當低,儘管雨點兒還沒有灑落下來,不過明擺著只是早晚幾分鐘的事。只穿一件全棉圓領白汗衫的雷伯不由得直打寒顫。

“冷了吧?”

“這是因為天氣要變了,過一會兒就好。”

“會不會是瘧疾?”

“我們沙馬塔里人從來不生瘧疾。”

話雖這麼說,他們還是回到屋裡,生起了壁爐。他們談論著蒙田、斯太倫、巴金、內保爾,談論著繪畫和其他。然而,塔拉斯看得很清楚,雷伯雖然談天說地,無所不及,對他真正關心的事卻隻字不提。“亞馬遜尼亞”這個詞似乎從他的記憶中完全抹去了。

三點半光景,卡瓦諾太太開車送來剛出爐的鬆餅。她為他們煮了茶,還說這麼好的天氣他們竟呆在屋裡不出去,真是發瘋了;雖說可能有點兒潮溼(此刻外面正下著傾盆大雨),不過真叫她想起了她的故鄉愛爾蘭。她主動提出留下來為他們做晚飯,可是雷伯謝絕了,說他自會照料一切的。於是,這位愛爾蘭婦女告辭離去。

“照料一切!人家聽起來還以為我一百歲了!”

“你七十五歲啦。”

除了窗外透進來的光線,這間猩紅色的書房裡就只有壁爐中的火光。幽暗的光線使雷伯愈加顯得瘦骨嶙峋、容顏憔悴。塔拉斯想道:自從在毛特豪森初次見面以來,他的模樣幾乎一點未變。他直到死也不會變樣。雪爾2生前常說,他是世上最富有魅力而又最少人間煙火味的人,也許,他來自另一個星球。

他大聲問道:“她剛剛去世,你怎麼已經知道了,又是傑思羅?”

“這無關緊要。除非你當真想談這事。”

“你說的對,這無關緊要。”

“綸我講講你正在寫的那本書吧。

“給我講講亞馬遜尼亞吧。”

“我不是為此而米的。”

“你為什麼而來,我很清楚。既然如此,巧得很,我正想”

“嘖嘖嘖嘖。”雷伯含笑打斷他的話頭。

他放下杯子,站起來,走過去拿起他的布袋,從裡面取出三四瓶酒。

“你真的喜歡喝那種中國茶?”

“我起碼已經十五年沒有碰過伏特加了。”

“我這一輩子大概喝過三回。”

他們向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