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失去記憶之前或之後寫成的吧。疑點接踵而至,但再怎麼樣也不過是脫了線的風箏而已。
習慣性地再一次感到呼吸困難,額頭冒出了汗。恐怕我每記起忘卻的事情時,就會產生對此的對抗心理,這種矛盾的心理可能就是我的命運。正因為如此錯綜複雜的心境,我在經歷幾次迷路彷徨之後,終於透過了都市地界。城市依舊,依舊的感覺讓我有點欣慰,有種似乎至少現在回到了正常狀態的想法。
都市有太多的路,我卻沒有路。我儘量沿著直線向前駛去。聽不到蟬的叫聲了,但道路上的汽車和人們像一群蟬似的慌亂地移動著,製造出鬧哄哄的噪音,這噪音變成蟬的叫聲鑽進我的耳孔。我把腳伸進了蟬的王國,也許那裡是所多瑪和蛾摩拉之類的地方。總之,我可能正在追隨著命中註定的歷程,我也堅信是這樣的。
14
“可以開啟收音機嗎?有點無聊。”
我被盪漾在耳邊的聲音嚇了一跳,這段時間我完全忘記了還有同路人。小女孩兒把兩隻胳膊靠在前座的後背上,把下巴墊在上面,正透過後視鏡望著我。她年紀有多大呢?恐怕有十五了吧。
如她所願,我開啟了收音機,我決定稱這個女孩兒為“她”。以我現在的心情,是想把戀人或母親的資格賦予任何一個與我同行的伴侶。我越發變得岌岌可危。
“由於市中心的溫度逐步上升,四五年前分佈在濟州島的南方一帶的蚱蟬的數量正在大量增加,但蚱蟬的叫聲與喜歡陰涼地方的蟬相比大得多。因此噪音公害也日趨嚴重,另外有人認為我們應該以愉快的心情接受這個聲音。根據昆蟲學家權生吉教授指出,靠吸樹汁生存的蟬,只有在樹枝茂盛土地肥沃的地方才能很好地繁殖。因此蟬的叫聲也正是都市環境有所改善的依據,應該把蟬當做是聽到自然之聲的寶貴的存在。”
是幻聽嗎?如此湊巧,收音機里正播放著有關蟬的故事,讓我有點吃驚,而且感到厭煩。人類對由自身造成的蟬的生態體系的變化,竟能用如此坦然的語氣侃侃而談。人類根本不瞭解自己有多大的變化,下意識地忘記了在人類習性中流露出比蟬的變化還要急劇的可怕的變化。
我關掉了收音機,我並不是不知道這是自己的過敏反應。但如果不去阻止的話,收音機裡會繼續傾瀉出有關蟬的話題,載著這些話的人類的聲音,變成蟬擺動翅膀的聲音和叫聲,就像在我的大腦裡似的,最終在汽車裡也會擠滿看不見的蟬。
透過車內後視鏡我悄悄地望了望她的臉龐,她瞪大了眼睛看了我一下,之後把頭轉過去望窗外了,然後自己開始哼著小曲。在她連續不斷的不高不低的歌聲中,我的舊汽車顫抖著身體馬不停蹄地在道路上奔跑著。因為沒有明確的目的地,汽車的速度快得倒讓我覺得有負擔。環顧四周,逗留、徘徊、慢速前進,反倒更適合現在的狀況。但我無法減速或停下來,好像被什麼追趕似的焦急、慌忙地飛箭般地向前衝,我是一隻在大廈叢林中找不到落腳點的疲於奔命的蟬。
她帶著鼻音的歌聲沒有要停止的意思,加上聽不大清楚歌詞的這首歌,逐漸變成了截然不同的語言傳入我的耳朵。在我聽起來是“失去靈魂的人,逝去靈魂的人,可憐的人,感悟不到自己可憐的人。”又好像有人在焦急地呼喚著我,幻聽般的聲音隨著時間的流逝,開始更加強烈地刺激著我的耳膜。好像一隻昆蟲,比如一隻蟬鑽入我的耳朵裡的感覺。她是令我感到不耐煩的戀人。
蟬(中篇小說)(16)
“不要唱了”!我剛說出口,她瞪大眼睛昂起鼻尖問我為什麼。我不想聽。不想聽就不要聽啊。在這麼狹窄的空間你唱歌我不可能不聽。那叔叔不是也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把收音機關掉了嗎?我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說道,如果你再這樣任性就乾脆下車吧。她氣憤地透過鏡子怒視了我一陣子,簡短地說了一句,好啊。然後突然轉身把車門開了一半,嚇得我急剎車把方向盤向右轉了。這時,她馬上關上車門,往後仰著頭,哈哈大笑起來了。
之後有一陣子她的臉沒有出現在鏡子上,也沒有了歌聲。感到無聊的我,很想主動地跟她搭話,但我抑制著這樣的想法,把車窗開了一半。帶有黴味的被汙染的空氣連同噪音灌進了我的車裡,空氣中不僅飄著毒氣和輪胎磨損時弄出的微粒,還有無數的重金屬顆粒。儘管人類想努力去除這些,淨化空氣,但人類本身也就成了過濾這些成分的機器。人類把這些吸進自己的身體,積聚在呼吸道與消化系統裡,簡直就是在用自己的身體淨化空氣。體內含著這些成分死亡,與它們一起腐爛,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