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再嘗這道菜。”叫好聲使裂淵王來了興致,主動站起身,從碗盞間徑端了一盤菜餚出來,或許是看破了靈風和燁睛的本相,知道他們最愛吃的什麼,裂淵王這回端的卻是一尾魚,說是魚,卻偏偏通體金黃,魚身上還澆著熱氣騰騰的紅色醬汁,“這是若羌國鹽澤鼠魚,單是魚還罷了,便是這烹製之法向為中土所無,乃是以油釜遍體煎炸,再施以我這從荒離州弄回來的狼桃醬汁,吃起來鮮香酥脆,酸甜生津。”
池棠就口一嘗,果然如其所言,當真回味無窮,頓感神清氣爽,而矜持如靈風甚至在嚐了一口之後,又立刻再掰了一塊;至於燁睛,幾口吃下,片刻間便狼吞虎嚥了大半盤子,顯然極對他們的口味。
似乎是一說到飲食烹飪,裂淵王就興奮異常,看眾人吃的高興,自家裡也歡喜的眉飛色舞,迫不及待的又抓起幾個鮮紅的果子來:“這就是狼桃,是我從百萬裡之遙的荒離州帶來的果種種出來的,吃起來微酸清香,哈哈,若不是我識得此物為美食,當地的蠻人可根本不敢吃呢,看它紅紅豔豔結在樹上,煞是耀眼,便只喚它作狼桃,照說也是華夏之裔,怎麼這麼沒眼力呢?”
池棠一奇:“華夏之裔?未知這荒離州在何處地界?”
“遠隔重洋,路途迢迢,荒僻絕離中土之州,所以稱為荒離州,別看遠,那裡可是秦時徐福出海求仙最終到達的所在,便是那些當地蠻人也是跟著徐福的童男童女的後裔,是故謂之華夏之裔,至今已歷十數世。”
池棠和韓離面面相覷,覺得又是新鮮又是有趣,秦時徐福前往仙山之旅最終不知所蹤,向為數百年之懸案,怎知竟到了一個叫作荒離州的所在?天下之大,奇聞軼事殊廣,照此看來,自己昔日為江湖負劍士時,幾如井底之蛙。
裂淵王可沒給池棠一眾思考的時間,現在便只聽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介紹著滿桌上的菜式,忽而是焉耆國秘辛炙羊腿、忽而是烏貪訾鳳尾大盤雞、紫燦燦晶亮亮的是車師絕種甜葡萄、金閃閃碧油油的是鄯善特產甜香瓜……
種種列列,漫說池棠聞所未聞,便是出身於西平的韓離也是第一次聽說,吃到嘴裡,香津津回味悠遠,幾如仙餚絕珍,只恨不得把舌頭也咬下了才好。
看客人們吃的停不了嘴,裂淵王更是喜不自勝,把雕刻著精美花紋的銀盃遞到池棠和韓離手中,手輕輕一招,一柄銀壺自行飛來,滴溜溜在半空中微轉,鮮紅的汁液從壺口傾灑而下,注入銀盃之中。
“佳餚尚需美酒相配,尊客遠來,先飲月氏神釀葡萄酒。”
裂淵王心滿意足的看著客人們大快朵頤,臉上露出開懷的笑容,再次盤腿在案席間坐下,並且又開始吹起了輕鬆的口哨。
曲調悠揚清越,別增飲宴歡氛,池棠一怔,裂淵王笑嘻嘻的將口哨一頓解釋道:“這是龜茲的舞曲,其實唱出來才有味,那是說男人看著舞姬粉腿白腰的跳舞時,心癢難搔,卻又裝著斯文終未可得的懊惱場景,不過是用一種諧趣取笑的方式唱的,可惜我龜茲語不熟,難現神韻,便只用吹的啦。”
池棠啞然失笑,誰能想到呢?曾以為是神聖威嚴的裂淵鬼國之王,不僅外表如瀟灑不羈的磊落士子,便是所言所行都這般平易可親,竟然還會自己做菜,並且像是天下間任何一個庖廚一般,極其在意他人對己烹飪手藝的品評,還能毫不在意的吹著俚俗小曲。
也許是真餓了,也許是美味的食餚徹底使池棠和韓離放鬆下來,他們沒有慣常那種宴席時的拘謹,巡酒避席的規矩也都拋諸了腦後,任取任食,吃的就是個快意舒坦,以至於池棠都有些遺憾起來,暗想若是那些乾家素來在餐桌上戰力驚人的師弟們到此盛會來,必是能讓裂淵王歡喜得拍掌稱讚的了。
“這般珍饈美味,何不讓幾位國衛同飲同食?裂淵王大人安排的太豐盛,我們這幾位也著實吃不下這許多。”池棠想到一路上碎月、婭萊四大鬼衛的殷切模樣,順口說道。
裂淵王頓時神色一黯,連口哨聲的曲調都晃了晃,卻是席末的定通淺笑言道:“四大國衛不愛吃照澄做的菜。”
“啊?”池棠和韓離同時一愕,池棠的視線轉過吃的正歡的燁睛和雖然外表冷漠卻並不抗拒美食的靈風,頓了一頓,才有些遲疑的替裂淵王解釋道:“想是幾大國衛得道清靈,不食人間煙火?”
裂淵王嘿嘿笑了笑:“第一次我做這些菜的時候,他們吃的樣子也跟你們一樣。可是再好吃的東西,連著吃幾百年,也早已再難下嚥了。哈哈,他們後來老是各種藉口推脫不食,仔細我還不知道內中原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