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有些焦躁地裹緊了貂裘。
他一早恨透了葉修。現下他又恨起劉皓。
同樣是普通弟子出身,劉皓已經爬上副門主,他卻還只是小小一個堂主;劉皓找他商量一起對付葉修時,他一面竊喜,一面也得意“如此大事”連副門主也要找他商量。現在葉修被迫出走嘉世,劉皓用完就把他扔來這個偏遠小鎮待命。陳夜輝暗地裡咬牙切齒,忿忿地想,若不是我……
他又看一眼坑窪的街道,跺了跺腳。
他是死也想不到,他小心提防的人,正在一街之隔某座他常駐的酒樓裡。
張佳樂呆然看著葉修。
葉修拿筷子撥了撥,頗遺憾地嘆口氣:“這蝦仁老了。”
張佳樂顫抖地拿手指去指牌匾:“葉修……”
葉修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撇嘴:“茶太澀。”
張佳樂深吸一口氣。
葉修拿筷子敲碗:“別的菜呢?怎麼這麼慢。”
張佳樂怒:“葉修你聽不聽人說話!”
葉修:“……你冷靜,小聲點。忘了這邊是嘉世產業麼?”
張佳樂好想把他按在桌子上打:“我知道!不對!是你知道!那你還進!”
葉修悠然把茶潑在雪地裡,道:“誰讓你把錢袋丟了呢。”
張佳樂沉痛掩面。
因為張佳樂第一天就丟了錢袋,而葉修根本沒帶錢。這兩人一路餐風飲雪,一踏進棧安張佳樂就捶地表示要吃肉。然後……
然後葉修就光明正大帶著他進了嘉世名下的酒樓。
張佳樂在袖子底下按了半天劍,不見人來,只有一道道菜流水似的送上來。他不可思議:“難道這地太遠訊息還沒到?這也不太可能……”
葉修啜口茶,丟出一塊玉牌:“我又沒用我那塊。”
這是身份的憑證,張佳樂也有一塊百花的,他嫌醜從不掛在腰上,結果和錢袋一塊丟了。他拿起這塊玉牌,它色澤有點老舊的昏黃,手感是上了年頭的溫潤。
葉修拿走玉牌,敲敲桌子:“快吃肉。”
張佳樂對他的茶嗤之以鼻。他衝樓下喊:“店家,來瓶酒!”
半酣時,雪又開始落下。
隔座有人輕敲紅牙,唱起婉轉的曲子。張佳樂支著頭,臨窗看雪地裡一株梅花。醉意燻得他眼角有些紅。
葉修漫然看著窗外,指節無聲點著節拍。聽到“不見白頭,卻道知我少”一句,他笑一笑,轉頭喝茶。
張佳樂忽然笑起來:“唱錯了三處。”他瞥一眼葉修:“她往這看了三次。你猜她在看誰?”
葉修翻個白眼。“看你看你。”他說。
張佳樂理所當然道:“當然看我。因為我比你好看。”
葉修知道他醉了。
張佳樂搖頭:“唱的不好聽。”
葉修故意說:“那你唱一個。”
張佳樂笑得仰在椅子上:“你說我就唱?”他笑意漸漸淺了,手一指窗下:“我唱了,給我折一枝來。”
梅花蕊心裡,落一點雪。
葉修未及回答,紅衣青年執箸一敲杯沿,歌聲已經揚起。
少年擾,玲瓏閣外落英吵。驟雨驚敲閒花去,紅消翠減付一笑。不見白頭,卻道知我少。得意負盡相思意,不知老。
這一段還在調子上。葉修執杯,聽紅衣青年一轉聲調,從幽澗跌入峽谷,滄海奔流,驟然蒼涼。
少年老,滿城冠蓋斯人憔。孤雁唱斷江山槁,鐵馬冰河枕上悄。點鬢霜早,回首惟寂寥。當年並肩更無人。誰與歸?
紅衣青年敲著杯沿,低聲反覆唱著那一句。葉修沒有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