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被我盯得不自在,若磐微微轉過頭去,天光下看著,那臉上竟起了些不自然的淡紅。&ldo;若磐,你伸頭過來。&rdo;我微笑道。若磐一怔,少頃,依言將頭伸向這邊。&ldo;乖狗。&rdo;我摸摸他的頭頂,笑眯眯地說。說是打柴,樵夫們要忙上一日的活計,在若磐手上卻簡單得很。他使出一陣厲風,大段的樹枝就裂作長條從樹上墜了下來,半月的柴火都不愁了。若磐將木柴收起,打成一大捆,負在背上,大步朝前走去。我跟在他後面,覺得不論怎麼走也跟不上那步子,出聲埋怨:&ldo;你慢些。&rdo;若磐卻像沒聽到一樣,步伐愈發快了。這是怎麼了?我狐疑滿腹,覺得這天狗實在變臉如變天,不過摸了摸頭,不高興便說出來,何至於拉著臭臉。心裡腹誹著,我緊走幾步,想趕上若磐。涼風緩緩拂過耳邊,突然,那種被人注視的奇怪感覺又襲過脊背。我猛然回頭,樹林鳥語陣陣,迴盪著霧氣。除了我和若磐,什麼人也沒有。&ldo;跟上。&rdo;若磐的聲音傳來,幾步外,他終於肯停下來,正回頭瞥著我。我訕笑,答應著,快步上前。若磐不迴天庭的事,是我告訴子螭的。因為若磐揹著柴一路進了庖廚,路過子螭的時候,看也沒看他一眼。我對若磐的表現很滿意,於是慢條斯理地將此事知會了他。子螭似乎並不覺意外。&ldo;哦?為何?&rdo;他倚著石臺,一隻毛色美麗的雀鳥停在他的手背上,溫順地接受著他的手指撫弄。&ldo;若磐當初是我收留的,自然隨我。&rdo;我不慌不忙地說。&ldo;隨你?&rdo;子螭抬眼,輕輕撫著雀鳥的羽毛,淡淡道:&ldo;若磐既為天狗,當屬天庭,怎又隨了你?&rdo;我不以為然:&ldo;神君自己也曾說過,如今天地間已有陰陽交替之律。若磐要是回去,定然給眾仙官添亂,隨了我豈非大善。&rdo;子螭看著我,浮起一抹冷笑:&ldo;你倒是肯為天庭著想。&rdo;我不理會他語中的諷刺,莞爾:&ldo;如今我已知會過神君,若磐返天庭之事,神君可不必再提。&rdo;說罷,唯恐他出言不認,快步溜入房中。不知是我那番話說動了子螭還是他一開始就抱著捉弄的心思,若磐去天庭的事,子螭果然沒有再提。不過,他也沒有走。到吃晚飯的時候,子螭仍悠閒地坐在石臺旁,雀鳥換作了幾隻白鶴,立在一旁,姿態優雅。灰狐狸眉開眼笑,妖男雲淡風輕,若磐面若冰霜。我皺眉:&ldo;神君不是說今日走麼?&rdo;子螭將手中的食物餵給白鶴,回頭一笑:&ldo;確是今日,現在回去,天庭還是清晨。&rdo;我無語。這時,灰狐狸在庖廚喚我們進去端飯菜,中子螭微微抬手,幾隻白鶴化作美人,皓齒白膚,魚貫進入庖廚之中,把飯菜端出。灰狐狸看著她們,眼睛睜得雞子一般大。雖有美人環伺,還有妖男做的美食,我卻仍然覺得吃得憋悶。正百無聊賴地四下裡瞄著,忽然,我發現妖男的袖口處露著一截青絛繩,一塊光潤的石子系在上面,紅得似血,狀若水滴。我愣了愣,以前一直沒注意,不想妖男還有這樣的物件。正待仔細再看,妖男目光掃來,似發現了我在偷看,袖口一收,把手腕都遮了起來。這般小器。我瞟一眼妖男若無其事的臉,心裡嗤道。&ldo;我聽說,你交遊甚廣,識得許多廣清真君門下弟子?&rdo;用過膳,子螭忽而問妖男。&ldo;正是。&rdo;妖男溫文答道,說著,接過鶴女呈上的清水漱漱口,吐到器皿裡。子螭微笑,緩緩道:&ldo;我聽說廣清真君在這浮山上也弟子?&rdo;妖男道:&ldo;島上還有悟賢真人,乃闢荔師尊舊交。此番天裂,闢荔就是跟隨悟賢真人守在浮山。&rdo;子螭頷首。我聽著他們說話,有些出神。廣清真君我知道,天庭中,他算是下界仙人的元老,句龍和子螭都須敬他三分。據說廣清真君登仙以前,曾在下界廣收弟子,其門下香火至今仍盛,而天庭的下界仙人裡頭,也有不少出自廣清真君門下。可惜這位真君雖修為深厚,卻是個極其寡淡的人,平日在仙府中閉門不出。我雖常跟隨句龍左右,離開天庭前,見過他的次數也是十個指頭就能算出來的。妖男對子螭的態度不卑不亢,原來竟與這樣數一數二的門派有交遊,倒真是叫我刮目相看。我吃著鶴女送上的果品,看著子螭與妖男二人說話,那爾雅的言語神態,我不得不承認面前的確實是眼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