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知府為尊,通判不過是副職,就該謹守本分,老老實實盡到副職的責任,可這個李建中,辦事一板一眼不懂變通,閒下來又替百姓看病,弄得比他這個知府的聲望還大,真真豈有此理!
之所以到現在不睡覺,也是李建中倒騰出來的,他往昆明報告說緬軍勢大,要加強戒備,也許巡撫饒仁侃被纏得心煩,就下令讓他自己整肅城防、編練民壯,闔府官員值夜守備不得有誤。
本來這也是個屁話,饒仁侃拿李建中當猴耍的,上頭不撥錢糧下來,李建中拿什麼整修城防,又讓民夫壯丁喝西北風呢?
沒想到李建中實在太得民望,為官清正且不說,公務之餘又懸壺濟世,救了不知多少人命,其中很有些富戶,竟應他請求捐錢捐糧、支應丁壯,居然被他把各項事情像模像樣的搞了起來。
這下輪到高大人和幕僚們叫苦連天了,李建中瞎胡鬧,他們也得奉陪,可一個個哪裡有心到城防上去?虧得錢穀老夫子想出個名堂,說是在府衙坐鎮提調,這才脫了身,任憑李建中上城頭忙碌,大傢伙可以在府衙裡頭自在坐地,看看歌舞,飲酒作樂了。
從高明謙到幕僚,對李建中都抱著一股子怨氣,也就別怪他們越來越不客氣,有個喝了幾杯小酒,微有醉意的幕賓也顧不得人多了,大聲道:“李通判越俎代庖,實在過分!咱們永昌府,背後就是大理、昆明,朝廷天兵駐守,緬兵就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到這裡來!”
話音剛落,忽然李建中腳步匆匆的從外頭走進來,衣服褲子還沾著泥巴,把正罵他罵得高興的幕賓嚇了一跳。
“李通判可用過晚飯了?不如……”高明謙笑著舉起酒壺,又招呼丫環僕婦擺飯。
“不必了,”李建中的聲音沉痛無比:“施甸已陷,緬軍兵鋒直指保山。”
哐、當,高明謙張口結舌,手中的酒壺掉在了地上。RQ
龍潛於淵 987章 收復失地
京師,西南邊陲的戰況還沒有傳來,倒是三名擅起邊釁的罪臣,被錦衣衛萬里迢迢逮捕回京,關進了北鎮撫司詔獄。
幽深的詔獄之中,前雲南按察使李材、金騰副使陳嚴之、遊擊將軍劉天俸困坐囚牢,一個個蓬頭垢面。
李材是個乾瘦的半老頭子,斜躺在地上,一副天不鳥地不收的模樣,間或錦衣校尉走過牢房前的通道,他也恍若不知,眼皮子都不夾人家一下,牛逼哄哄到了極點。
錦衣官校也不和他計較,人家有牛的資本,李材的老爹是嘉靖朝的提督操江、鳳陽巡撫、南京兵部尚書李遂,死後贈太子太保,諡襄敏,這等出身,自然與眾不同。
陳嚴之年紀輕些,氣色也還過得去,他同樣是大紳宦世家出身,正兒八經上過鹿鳴宴的,再有十分的罪過,那也只有三分的責罰。
劉天俸就不同了,眼窩子深陷下去,頭披散下來,嘴角乾裂,眼睛裡佈滿血絲,那副可憐巴巴的模樣真叫鐵石心腸的人見了都要生出幾分同情。
沒辦法,和正牌文官們不一樣,人家腰把子硬繃,劉天俸不僅只是個武官,還是個小小的遊擊將軍,人家巡撫都御史、巡按御史隨便伸根手指頭壓下來,就能把他碾得粉身碎骨。
被錦衣校尉從雲南萬里迢迢的抓到京師,還關進了北鎮撫司詔獄,劉天俸嚇得三魂丟了兩,氣魄只剩一,本來魁梧雄壯的身軀瑟縮在牆角里,就像個剛剛被十條大漢輪爆了的小受。
陳嚴之耐不住寂寞,開口和李材攀談:“李先生,您看這次咱們下場如何?擅開邊釁四字,那可有點看頭啊……哈哈哈,卻是可笑得很,咱們為了大明朝的西南邊陲,措置機宜出生入死。到頭來落得這麼個下場,足為後人所鑑了。”
李材撇撇嘴,雲淡風輕的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咱們行得正坐得直,哪管那許多,就算革職為民,老夫就尋個書院去做山長,每日裡啟後進。順便罵罵朝廷昏聵、昏君當道,倒也有趣得緊。”
陳嚴之聞言苦笑,這老兒倒是不怕事。
劉天俸就欲哭無淚了,文官罵罵昏君沒什麼,海瑞不是越罵名氣越大嗎?可他這個小武臣牽涉到裡頭,就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倒黴到家啦!
“李大人,沐恩、沐恩小的算求您啦”劉天俸幾乎要哭出來。衝著李材磕了兩個頭:“就上表給陛下認個錯,先把事情擱下來行不行?路上來就聽錦衣官差說,這次萬歲震怒。就、就為了……”
劉天俸到這裡就不敢往下說了,原因很簡單,萬曆皇帝之所以雷霆震怒,派人萬里迢迢到雲南把這三個倒黴蛋逮捕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