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鄭楨撇撇嘴。
她帶著兒子朱常洵進慈寧宮謝恩,裝出一副患得患失,隱隱間又有所期待的表情,似乎有什麼重大的決定遲疑未決,滿腹疑惑似的。
這個女人果然動了歹心!李太后再次確認了自己的判斷,暗暗對秦林感激不盡,要不是他那個故事,說不定就被鄭楨試探出來了。
當天,慈聖李太后頒下懿旨,極力讚歎鄭楨鄭貴妃賢良淑德,有謙讓恭敬之心,實為內廷嬪妃之表率,但立國本之事,須得講究立嫡立長立賢,現在並無嫡子,兩位皇子尚且年幼無知,無從分辨賢能,所以暫時不冊立太子,儲君之位大可從長計議。
李太后雖然沒有多大權柄了,這道懿旨卻是兒子萬曆皇帝朱翊鈞求之不得的,而且,歷朝歷代的太后娘娘在立儲的問題上都有比較特殊的發言權,李太后站出來為孫兒說話,說的內容又入情入理,別人再難找到反駁的理由。
秦林配合鄭楨來一招以退為進,果然非常厲害,顧憲成等清流文官看到太后懿旨時,全都傻了眼。
顧憲成擠兌“賢妃”鄭楨去催請萬曆早立太子,以釋天下之疑,使鄭楨左右為難,處於最為尷尬的境地。
但是誰也沒想到,最後竟是慈聖李太后降旨,幾乎是將冊立太子一事無限期的推遲,鄭楨賢妃之名越發牢靠,甚至取得了前所未有的主動權。
看,我可是和兒子一塊兒,在慈寧宮前長跪不起,求冊立朱常洛為太子的,太后娘娘要推遲此事,我有什麼辦法?
而且,因為李太后的懿旨,文官們的調門都不得不降低三分——太后和陛下都覺得可以晚些再冊立太子,誰要繼續提這件事,必然顯得態度過於操切,那麼就有理由懷疑他急著將擁立之功攬入懷中,其實居心不良了。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顧憲成一封奏章把鄭楨幾乎逼到了牆角,秦林將計就計,文官們從速冊立朱常洛為太子的圖謀。同樣遭到失敗,現在該輪到餘懋學、顧憲成一干人等鬱悶了。
這件事的幕後黑手秦林,卻得到了除文官清流之外的各方的感激,李太后多謝他那個故事,鄭楨感激他設法讓自己擺脫了窘境,就連萬曆聽到訊息,“病”也好了不少,從徹底不上朝。恢復成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狀態。
爭國本的雙方,希望按祖制冊立皇長子朱常洛的李太后、王皇后和清流文臣,試圖廢長立幼的萬曆和鄭楨,都在積蓄力量準備在下一輪較量中取得勝利,但無論是維護儒家綱常制度的文臣,還是想按照自己心意行事的萬曆和鄭楨,在此時此刻都不會預料到此事會曠日持久到什麼程度。
時間,既不屬於萬曆和鄭楨,也不屬於自以為道義在握的清流文臣。而是站在秦林一邊。
隨著時間的推移,被道義挾制又貪圖擁立之功的文官會越陷越深,一門心思要立心愛兒子的萬曆和鄭楨同樣會越陷越深。只有秦林可以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管他最後立哪個,反正不是立我兒子,水攪得越混越好!”秦林得意洋洋的告訴張紫萱。
冊立儲君被稱為國本,乃關係今後數十年政局的至關緊要之事,自以為熟諳帝王心術,其實淨扯後腿的萬曆,和那些紅口白牙所向無敵,真抓實幹一毫不會的文官們,最好把狗腦子都通通打出來。鬧個不可開交,到時候誰還來理會秦督主這位“佞臣”?
書房之中,剛滿兩歲的秦澤安靜的把玩著秦林的金書鐵券,小手摳啊摳,試圖把“奉天翊衛推誠宣力武臣”的金字摳下來。
要是別人見了這一幕。只怕會吃驚得合不攏嘴,這塊金書鐵券,象徵著世襲伯爵的榮華富貴,當朝天子的浩蕩皇恩,奉天翊衛推誠宣力武臣的無上榮耀。竟然被懵懂孩童當作玩具!
可秦林不在乎,端坐在書案後面,左手託著香腮,右手執筆替秦林批閱文牘的張紫萱也不在乎。
開國功臣當中,有這號金書鐵券的不在少數,可有幾個能保住榮華富貴?都被朱元璋殺了個七七八八,憑這樣一塊死物就以為能與國同休戚,那隻怕夢還沒醒呢!
刻薄寡恩的萬曆,和他祖宗一個德行,張居正死後張家的悲慘遭遇,以無可爭辯的事實說明了一切。
在秦林和張紫萱心目中,這片瓦形狀的金書鐵券還不如一塊真正的瓦片,至少還能蓋在屋頂遮雨!
直到聽見秦林那句帶著戲謔的“反正不是立我兒子”,張紫萱美眸中華彩一閃,將筆輕輕擱在筆架上,抬頭笑道:“咦,秦兄難道不是準備扶保皇次子,將來做個擁立的頭號功臣麼?”
“就和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