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身故扳倒了江陵黨之後,兩邊頗有點同床異夢的味道
他們能坐到一起,那就得歸功於顧憲成了
無論科分年資還是職位顧憲成在前輩大佬面前都只能敬陪末座,但朝廷體制講究大小相制,為扳倒江陵黨搖旗吶喊,顧憲成也得了好處,被張四維調到掌管百官考績的吏部文選清吏司,手中握有京察外察的重權,再加上劉廷蘭、孟化鯉、魏允中等清流骨幹以壯聲勢,在京畿之地一時間風頭無兩
顧憲成在清流中名聲大,又會借詩會文會左右拉攏王用汲、餘懋學等輩當年被貶,張四維還替張居正辦事,過去的幾年未免顯得有些生分嚴清、劉守有、丘橓也和張四維不全是一條心,這花廳裡的貴客之所以齊聚一堂,泰半倒是他替張四維奔走籠絡來的
當然,重要的原因,還是他們擁有一個共同的敵人:秦林
賓主寒暄幾句京華風月,漸漸說得入港,張四維便悠然長嘆:“劉都督啊劉都督,若非你公忠體國,派員盡力收集秦某人罪證張某實不敢相信此子竟為國之大賊”
張四維說罷,心頭冷笑不迭,昨天剛剛收到父親張允齡從蒲州寄來的家,說秦林竟勾結白蓮教主和蒙古武士,來哄賺自己家裡差點兒就弄出了大亂子……哼,秦林這廝,把他放到哪兒都不安分,鐵桶陣都要被他鑽個窟窿,罷罷罷老夫這就斷送了他
這位首輔大學士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心底已對秦林生出幾分畏懼,蒲州的銅牆鐵壁能不能困住他,也不是那麼自信了
劉守有本與秦林有仇,這時候哪能不打蛇隨棍上?他擺出副沉痛之極的神色,沉聲道:“秦某人元兇巨孽,兇險刻毒非常人也,所幸聖天子英明果決,將他貶謫出京,劉某趁機百般設法,將他的罪行一一查明”
說罷,劉守有頓了頓,又高舉一大疊收集到的罪證,朗聲念道:“此賊外則私通瀛州宣慰使金氏、土默特部忠順夫人三娘子、白蓮魔教教主妖女,內則勾結權閹張誠,以提督市舶太監黃知孝、東廠理刑百戶霍重樓為心腹,錦衣指揮洪揚善、馬彬為羽翼,百戶刁世貴、華得官為爪牙,又有墮落文人徐渭出謀劃策,暗中與江陵黨餘孽互通款曲……犯下擅作威福、謀國不忠、通連外寇、結交內宦、窺視宮闈、私造軍器等等二十項大罪”
如果秦林在這裡,聽了一定會揪住劉守有脖子噴他一臉口水:金櫻姬是我私透過了,白霜華,呃,也算,可你把三娘子也按在我頭上,徐文長徐老頭豈不找我拼命?
不得不說,劉守有以名臣子弟掌錦衣衛事,手底下也是有兩把刷子的,派出張昭、龐清、馮昕等飛鷹走狗四下打探,幾乎把秦林查了個底兒掉,只礙著要和駱思恭爭權奪利,暫時隱忍不發罷了,得知張四維要出手對付秦林,他趕緊幸災樂禍的跳了出來
聽到這番指控,別人倒也罷了,餘懋學、趙應元駭然變色,紛紛道:“聖朝正大光明,我輩離京數載,不期竟有此等逆賊,所行不法之事實在駭人聽聞,區區貶謫豈能以儆效尤?宜當奏明朝廷,將他明正典刑”
王用汲是福建晉江人,與海瑞交好,卻多嘴問了一句:“然則海剛峰何以保舉秦某?”
劉守有怔了怔,顧憲成趕緊出來打圓場:“君子可欺之以方,海老先生,君子也,且久居瓊州,離京萬里之外,哪裡知道秦賊倒行逆施之事?恐被其欺瞞過了”
“此賊恁地可惡”王用汲怒髮衝冠,拳頭用力砸在了桌子上,海瑞一世清名,竟為一錦衣鷹犬所汙,豈不令人扼腕?
顧憲成站起來,一揖到地之後正色道:“諸公諸公,聽某一言當年江陵黨奸邪充塞朝綱,蠱惑聖聰閉塞言路,於是秦賊這等奸佞便成倖進之臣;如今鳳磐相公執政,嚴老尚位列天官,王、餘、趙、丘諸君子盡皆起復重用,真可謂眾正盈朝,大家正該做仗馬之鳴,對秦賊奸黨鳴鼓而攻之,為國朝除一大蠹”
好眾人齊齊拍手,都說為國除奸義不容辭
看看時候到了,顧憲成便把寫好的彈章拿出來,請眾位傳看、附署
“咦,怎麼沒提到秦賊私通土默特部三娘子?”王用汲有些奇怪的問道
劉守有也眉頭一皺:“秦賊交結權閹張誠這節,似乎也……”
王用汲是無心發問,劉守有就是有所指了,張鯨和張誠兩員內廷貴鬥得不可開交,他是張鯨一黨,當然希望趁扳倒秦林,也給張誠一下厲害的
主座上的張四維,面上絲毫不動聲色,心頭冷笑一聲,暗道王用汲迂腐可笑,劉守有實在奸詐狡猾
顧憲成早已料到有這一出,笑道:“彈章上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