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井四周被土屋環繞,若不走進來還真發現不了。而在天井正中的地面上,卻開了一道四四方方的門。看起來便是地窯的入口了。
此時,那入口處正站著兩個人。傅珺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他們一眼。卻見其中一人是個侍衛打扮的中年男子,另一人卻是個生得極為駭人的小廝。面上不知長了什麼,黑了好大的一塊,根本瞧不出五官來,只能瞧出年紀不大,約摸十四、五歲的樣子。
那侍衛見了王襄等人,便先上前見了禮,田先生向他揮了下手,他便俯身拉開了地窯大門,露出裡頭的臺階來。而那小廝亦向王襄及田先生揖了一禮,口中低聲道:“見過王大人,見過田先生。”
這聲音一出,傅珺驀地心頭一凜。
這聲音,竟有幾分莫名的熟悉。她好象曾在哪裡聽過。
傅珺微蹙了眉頭,在心裡細細地回味了一下這個聲音。
雖然對方刻意壓低了語調,甚至還可能將聲音憋粗了些。可是,那尾音略沉的腔調,還有那語氣中自然流露出的淡淡冷意,都讓傅珺覺得,這個聲音似曾相識。
傅珺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覺握緊了,腦海中一瞬間湧出無數念頭,成百上千的記憶如電影回放一般,一幀一幀飛速地掠過。
而隨後,傅珺便發現,在那些畫面中並沒有這個小廝的身影。
是聽錯了麼?傅珺心下暗忖,人已跟在王襄與許娘子身後往前走,卻聽那小廝又道:“小的在前領路。”
這一次,他說話的聲音較方才響了一些,傅珺聽得十分真切。而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亦在這簡單的一句話中變得更為強烈了起來。
傅珺現在可以確定,這個聲音她一定聽過,且她有一種感覺,這個聲音出現的場合,於她而言非常重要。
可是,究竟是在何處聽過他的聲音呢?傅珺將目光稍稍抬高了一些,視線在那個小廝的背影上走了個來回,旋即又垂首站好。
她肯定沒見過這個人。這樣身高、長相的少年,無論是在她的記憶還是原主的記憶中,都不曾出現過。可是,這小廝的聲音她卻肯定是聽過的。這又是怎麼回事?
傅珺心中萬分狐疑,腳下卻沒敢停,跟在王襄身後進入了地窯。
地窯的牆壁上掛著牛角燈籠,光線頗為柔和。傅珺一面向下走著,一面盯著前頭那個瘦高的背影細細打量,腦海中不斷地回憶著。
那臺階不過十餘級,片刻即至。當傅珺的雙足踏上平地時,她的視線不經意掃過四壁,卻見那懸於壁上的燈籠散發著青白色的光芒,將地窯照得十分明亮。
傅珺心中忽然一動。
燈籠……燭光……倒退著遠去的街巷……朱雀大街上的光影……驚馬的嘶鳴聲……
傅珺的心跳一下子變得很快,連呼吸也不由急促了起來。
她想起來了!
她終於想起是在何處聽到過這小廝的聲音了!
就在那個晚上,在那個明月如晦、燈火流離的上元佳節的夜裡,在南樓瓦子巷的路口,一騎快馬斜刺裡竄了出來,撞倒了拐走她的那對男女。而那馬上騎士曾與一個少年有過一段對話:
“稟少主,屬下撞到了兩個人。”
“死了沒有?”
是的,就是這個聲音,就是這個說“死了沒有”的聲音。
在傅珺的腦海中,這句“死了沒有”的說話聲,與眼前這小廝“小的在前領路”的說話聲完全貼合在了一處。雖然前者的聲音微帶稚嫩,而此刻的聲音較之成熟了一些。但那語氣、腔調,還有尾音略沉的習慣,卻是完全一致。
第168章
這小廝,就是那個“少主”?!
這個結論實在匪夷所思,但傅珺卻十分肯定。
她的記憶絕不會出錯。
“超憶症”者還有一個綽號,叫做“人體照相機”。
如果說,這世上絕大多數人的記憶都處在一種“記住了一部分、丟失了一部分、扭曲了一部分”的狀態下,則“超憶症”者的記憶卻是定格不變的。如同一幀照片,永遠定格在其所見的那個場景上。
所以,傅珺能夠肯定,黑臉小廝=少主,該命題完全成立。
然而,隨著這個命題的成立,更大的疑問亦隨之而來。
此人既是少主,手下還有會武的騎手,那麼,他扮成一個黑臉小廝來到此處,所為何事?而王襄與田先生將之帶到棋考的關押地看審,又有何因?
在察知此人身份有異後,傅珺透過微表情觀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