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是機敏之人,手段亦是不差,立刻警醒過來,老太太人老成精,這是懷疑到她頭上了,急忙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又開始掉金珠子,才收了沒多久的眼淚又湧了出來:“二爺做了這般不對的事,媳婦若有半分主意,何至於丟了臉面不顧,巴巴地求上門來找您拿主意呢?”
賈母見她情真意切,並不似偽作,卻也只把心頭的懷疑放下了三分,神色淡淡的,寬慰道:“你們小輩經歷的事情畢竟少呢,遇到這等大事,六神無主也是正常的。我好歹做了幾十年的老封君,在這樣的關頭上,合該幫你們提個醒的。都是自家人,什麼臉面不臉面的?”
她抬手搭在了王熙鳳的手上,微微加重了力道:“你說這樣生分的話,豈不是叫我鬧心?我疼寶玉,是念著他年紀小,又怕他被他老子嚇破了膽,少不得多護一護。你們都當我年紀大了,老糊塗了,其實我心裡面門清呢,璉兒才是榮國府的頂門柱呢!”
王熙鳳呆呆看了她半晌,臉色一白,又立刻變得通紅,急急辯解道:“老祖宗把二爺和我當成什麼人呢?難道我們夫妻連這點道理都看不透,竟然埋怨到老祖宗頭上?若是這樣,那還算是個人嗎?”
王熙鳳一時柳眉倒豎,難掩羞憤,說到最後又委屈到了極點,通紅著眼睛巴巴地看著賈母,收了聲默默流淚。
她素來是精明強幹的人物,現在擺出這樣一幅示弱模樣,賈母定定看了盞茶時間,方才露出笑顏,別有深意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帶著長輩特有的慈愛式表情,責備道:“你看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不過是說一句,你就能冒出十句話來堵我,你是什麼樣的人難道我還能不清楚?璉兒也是個好孩子呢。你們夫妻倆一個主外一個主內,榮國府才是一個鐵桶。”
王熙鳳又擠了幾滴淚,不待賈母發話就識趣地低頭自己用手帕擦乾淨了,知道這一關算是過了,想到賈母剛剛種種情態,不禁心頭髮寒。
老太太活了八十餘歲,果然不是好糊弄的,要不是她在來的路上就想好了應對措施,恐怕真的被她冷眼覷出破綻。
賈母又安撫了她幾句,見王熙鳳神情已經和緩了,念及這個孫兒媳婦向來也是知情識趣的人物,也沒有再糾纏,順勢轉移話題道:“既然你們小夫妻倆沒有好的主意,不妨聽聽我的辦法。”
王熙鳳連忙點頭:“全憑老太太做主。”
“這幾天,我的外孫子接連來了好幾趟,字字句句不離要搬出去,我思量著既然他急著要走,不妨就放他走。”賈母只把眼看著王熙鳳,見她眼中有了些許明悟,知道她已領悟了自己的意思。
果然王熙鳳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可是老太太不是先前還說了,林家別無長輩,林表弟和林表妹畢竟年幼呢?就這麼讓他們出去了,小孩子思緒未定,若是叫外面的渾人勾引著移了性情,哪裡對得起林姑爺姑太太呢?”
“難道我就沒有這樣的顧慮?”賈母似感到疲憊難當,身體後仰,嘆息道,“我就是怕他們小小年紀不學好,方才千留萬留,誰承想一片好心,倒叫他們想偏了,為著一點小事,倒下手斷二老爺前程,小小年紀這樣的狠毒,趁早攆出去才好。”
賈母話語中帶著顯而易見的不悅,她確實已經相信了王熙鳳給出的說辭,哪怕其中有著不小的疑點漏洞——先不說林璐沒有理由把內幃私事跟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朋友和盤托出,更別說明目張膽擺脫那位朋友下手害自己親舅舅了,單隻海蘭察一個小侍衛有沒有本事在皇上面前不漏風聲地挑撥離間,這件事情的可信度還有待商榷。
不過賈母仍然選擇了相信,如果沒有林家兄弟在其中搞鬼,那就只能把事情賴到賈政自己行事不周惹得皇上不悅方才降下責罰上來,從情感上來說,她當然更偏向前者。
也不能說賈母太過護犢子,怪天怪地就是不能怪到她兒子頭上來,這也算是人之常情,遇到了失敗很少有人能夠認真反思自己的不是,往往坑爹的命運和豬一樣的隊友都成了他們推卸責任的現成理由。
賈母心頭不快,仍然強撐著門面,說話的時候也很注意技巧,絕對不會說是林家兄弟想要搬出去,賈家辦了蠢事,只能如了他們的願,用准許林家搬走換回來他們手中的把柄,而是說成賈家發現了林家兄弟品行不端、人品低下,為了自家門風名聲記,才把這幾顆壞了一鍋粥的老鼠屎踢出去。
王熙鳳聽了她的話,知道自己今日的目的達成了,陪著賈母坐了一會兒,等平兒來叫說有幾個婆子來找王熙鳳討要對牌,方才告罪離開了賈母的房間。
賈母在王熙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