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題材廣泛,包括小說(武俠、推理、科幻、奇幻)、散文、雜文、專欄、政論、電影劇本等等;下筆如飛,倚馬可待,被稱為“自有人類以來,漢字寫得最多的人”。他曾與黃沾和蔡瀾合作主持亞洲電視清談節目《今夜不設防》。
口述:倪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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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之初,地方上很需要稍微識一點字的所謂的“知識分子幹部”去從事文書工作,到處都在招人。在我之前是所謂南下幹部,在上海招了一批中學生,隨解放軍南下,那批人最後有些級別很高。華東人民革大是第二批,大概是六七千人,要先在華東人民革大集中受訓三個月,政治部主任舒同是當時的校長。我因為一個非常偶然的機會到了華東人民革大。 1951年,我不到16歲,在讀高中。有一次逃課在馬路上亂晃,走過外白渡橋的時候,剛好有一陣風吹來,把牆上佈告的一角吹了起來,遮住了另外一角,看不到佈告的內容了。如果沒有風吹著,我根本不會看那個佈告,可是風偏偏把佈告吹了起來,我偏偏又有好奇心,就走上去把佈告揭開來看。一看,是華東人民革命大學在招生,最後一天,招生處就在附近不遠的地方。我反正也沒事,就走過去看看,結果就報了名。當時要求報名的人要年滿17歲,可是也沒有人管你,他們問我念到哪裡,我說初中畢業,他們說好,那你來吧。就這樣,我被送到蘇州去受訓三個月,三個月之後就分配工作了。
革大的學員一共六千多人,我那一撥有兩千多人,我們每天都是思想訓練、自我檢討、挖掘歷史問題等等。當時我是積極分子,因為年紀輕,沒有什麼歷史問題,就拼命去挖掘人家。挖掘的辦法就是開會互相檢討、自我坦白。再就是威嚇,比如告訴被揭發物件:你的情況我們都調查清楚了,你還不趕快坦白?這樣的手段很奏效,很多人把自己參加三青團、國民黨的經歷都坦白出來了。
我還沒有畢業,就去參加了抓反革命。當時我們是跟著公安部出去走走,看看門而已。我記得,有一個晚上在蘇州就抓了三萬多人。那時蘇州也不過五十萬人,所以我們很迷惑:怎麼那麼多的反革命?後來瞭解到,鎮壓反革命的活動先是在上海展開,很多人從上海跑到了蘇州。這是發生在1951年第一次鎮壓反革命的時候。後來槍斃反革命,我們跑去看,小孩子第一次看到那種場面,回來吃不下飯。不過後來看多了,也就習慣了。
接下來就是土改鬥地主,鬥爭地主的時候,他們說我同情地主。因為當時讓我寫一個佈告,公示判處死刑,寫判處死刑理由的時候我問寫什麼,領導告訴我寫地主。我說地主不構成死刑理由。領導說:“讓你寫你就寫,羅嗦什麼!”後來我寫的第一個關於衛斯理的小說,就把這段經歷寫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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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革大受訓完之後,我被編入公安部隊,但第一個工作是治理淮河。我很納悶,公安部跟治理淮河有什麼關係呢?到了地方才知道,有好幾萬個勞改犯在那裡,我們是公安部勞改局第十局,被派去管理那些犯人。那個工程叫做“雙溝引河工程”,我喝酒就是在雙溝那個地方學會的,因為那裡出很好的高粱酒。有些老幹部喝酒如喝水,每次和他們喝酒都要喝醉,慢慢的酒量也就鍛煉出來了。
倪匡:被一陣風改變的人生(2)
因為淮河年年發水災,所以蘇聯專家建議挖一條河,把淮河的水疏導到洪澤湖裡去。我去的時候是夏天,不是汛期,河面不是很寬,我們游水可以游到對面去。河岸旁邊有大量的土地,很肥,很平坦。我當時很奇怪:當地人怎麼這麼懶,這麼好的土地怎麼不種東西呢?當地的老鄉告訴我,不到幾個月,汛期來的時候,水會把岸邊的土地淹掉,所以不能種東西。蘇聯的專家到了那裡一看,說:“你們中國人真笨,離這幾十裡就是洪澤湖,把水引到洪澤湖不就行了?”中國的水利專家告訴他:“淮河水漲的時候,洪澤湖的水也漲。”蘇聯專家不相信:“內陸湖怎麼會漲水?”於是開始挖河,27公里長,最深的時候30多公尺深,4萬個勞改犯人,3萬個民工,當時要求在汛期到來之前一定要把河挖通,我第一次看到那麼壯大的場面。河是挖通了,但是淮河水漲的時候,洪澤湖水也漲,河道堵塞。蘇聯專家拍拍屁股,走了。後來才知道,那個所謂的蘇聯專家,不過是一個蘇聯水利專科學校的學生,來中國實習。那時對蘇聯專家的待遇別提多好,我們吃高粱棒子麵,他們吃麵包,烤得不香還要發脾氣罵人。我們都看不慣他們的這種做派。我們喝酒的時候,他們聞到酒香就跑過來,但是我們就不給他們喝,他們找不到酒急得哇哇叫,把花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