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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嚴青旻懂事,從不曾因為穿舊衣吵鬧。

這般下來,每年單是衣裳就能省下十幾文錢。

商議好此事,嚴青昊幫助薛氏收拾了飯桌子,嚴其華則架起梯子上樹。

杏子正當時,成團成簇地點綴在綠葉中,底下的尚有些青綠,枝頭的已然盡紅,金燦燦得惹人心喜。

嚴其華不用剪刀,直接伸手掰,不一會兒摘下來十餘隻,裝了一竹簍。

嚴青旻心疼地說:“爹,別摘了,留著長姐到外頭賣。”

嚴清怡攬著他肩頭笑道:“今天不賣了,咱們摘著自個兒吃,熟透了的杏子掛不住,夜裡起風掉下來,白白摔壞了……再說,哪有那麼好的運氣,一天能遇見兩回貴人。像大勇他們,在外面蹲一天也賣不出去多少。”

嚴青旻最信服長姐,況且她說的也是事實,街上熟透了的大杏子才兩文錢一斤,長姐能賣到十幾文錢。

春天裡,大家都摘了玉蘭花賣,也獨獨長姐賣得最好。

少頃嚴其華從樹上下來,嚴清怡舀一盆水將杏子洗了洗,擺在碟子裡。

碟子是粗製的陶瓷碟,可架不住嚴清怡手巧,將杏子泛紅的一面都朝向外面,又襯著綠油油的葉子,看上去令人垂涎欲滴。

“到底是姑娘家,願意花這種心思,”薛氏瞧見,彎起唇角,伸手拿起最上面的遞給嚴清怡,“你天天賣杏子,自己都沒吃幾隻,快嚐嚐。”

嚴清怡笑呵呵地咬了一口。

熟透的杏子甘甜馨香,像是浸了蜜,比她在外面賣的美味許多。只不過表皮上有深褐色斑點,不若剛熟的顏色鮮亮。

拿到外頭賣的杏子,都是嚴清怡特意挑的個頭大顏色好的。

錯落有致地擺在竹籃裡,上面覆幾枝杏葉,隔上大半個時辰往杏葉上灑點清水。

看上去漂亮雅緻不說,也顯得乾淨新鮮。

有錢人圖的就是這兩點。

就如淨心樓,正因為她頭髮梳得整整齊齊,身上衣衫乾乾淨淨,又總帶著純真燦爛的笑,這才得到茶酒博士青睞,次次點她進去。

富貴人家的心思她再明白不過。

前世她生在名門,祖父羅振業乃正二品的戶部尚書,內閣次輔之一,權傾朝野。

父親羅士奇則是國子監博士,才名遠播。

身為羅家嫡女,羅雁梅嬌生慣養錦衣玉食,從不知疾苦為何物。

豈料十三歲那年,她剛議親,家裡突遭變故,男丁或賜死或流放,女眷盡數發賣為奴。孃親不願受此屈辱,在監牢裡用髮簪刺破了喉嚨。

羅雁梅不想死,她要活著,活著才能查清真相,才能報仇雪恨。

她洗過衣裳掃過院子,因為活計幹得好且知禮數,被主家要到身邊伺候。

怎想主家丟了金簪,頭一個就懷疑她做賊。

羅雁梅怎可能承認?

她是富貴窩裡長大的,上好的羊脂玉簪戴膩了,轉手就賞給下人,豈會將區區金簪看在眼裡?

主家見她不認,吩咐人打棍子。

嬰兒手臂粗的棍子生生捱過二十下,被人牙子帶了回去。

人牙子嫌她渾身血汙怕弄髒床鋪將她扔到草棚裡。

那個夜晚是她有生以來最難熬的夜。

蚊子不停歇地在她身邊叫,說不上名字的蟲子在她身上爬,她躺在潮乎乎的稻草上,時而像置身冰窟冷得刺骨,時而像架在火爐熱得鑽心。

草棚屋頂搭著樹枝,透過枝葉的縫隙,能看見暗沉沉的天,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

有的只是沉悶和壓抑……

再度睜開眼,她瞧見了一盞油燈。

就放在炕桌上,燈芯如豆,發出昏暗的光。

而她被個年青婦人抱在懷裡。

婦人兩眼迷茫,臉頰上亮閃閃水樣的東西。燈光將婦人的影子投射在貼著八仙賀壽畫帖的牆上,映出好大一片黑。

正是夏日,婦人摟她摟得緊,嚴清怡熱得難受,忍不住“嗯嗯”兩聲。

婦人猶如聽到天籟,立時低下頭,將嚴清怡對著燈光仔細打量。

燈光雖暗,可照在眼上仍是不適,嚴清怡下意識地皺了眉,側頭躲開。婦人卻硬板了她的頭,非得往燈下照。

半晌才鬆開手,眼淚卻“滴答滴答”往下掉,接著又將她濡溼的臉頰貼在嚴清怡臉上,哽咽著喊一聲,“我可憐的清兒……”

音調生硬,根本不是京都那邊的口音。

嚴清怡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