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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部分

“他必須死。”

“不管他該死不該死。你不下令他還能留條小命,遲衡,你後悔,親手殺了他嗎?”

遲衡搖頭。

遲衡沒法後悔,以祭奠其他的死者,平息他人的憤怒,這個人,必須死。而且,每當心稍微柔軟一下時,立刻有更多的憤恨將柔軟消得一乾二淨。他對這個人的愛意,被越來越多的恨覆蓋了,稀釋了,最後,蕩然無存。

不,並非一丁點兒都沒有。

當那人在肩頭痛哭時,遲衡想,假如沒有那麼多從前該多好,假如可以重頭來過該多好,偏偏,不可能。

就在這時,行刑官進來了,滿臉肅穆沉痛,謹慎地問:“將軍,岑將軍,請問是土葬還是火葬?”

遲衡僵了一下。

岑破荊把盒子遞出去:“火葬,連同這個一起燒了。”

行刑官接過來,再看看兩個將軍,輕嘆一口氣輕手輕腳地退下了。岑破荊挑著柴火越架越旺,直到火苗往上竄,喃喃說:“要有個烤肉就好了……遲衡,你說……”

回頭,遲衡覆在椅背上,一動不動。

次日大清早,岑破荊拎著一個陶瓷罐進來,望著臉色如死灰的的遲衡說:“這是他的骨灰,你看埋哪裡,不知道你有什麼講究?”

遲衡猛退一步臉色蒼白。

遲衡廢寢忘食地忙了好幾天,沒有一刻停下來,常常要黎明才睡下,睡下不到一個時辰又起來,繼續忙得昏天暗地,誰勸也沒有用,他就像那陀羅一樣不需要鞭打卻不停歇地轉動著。

他的氣色不好。

他吃不下飯,一吃就翻江倒海地嘔吐,吃什麼吐什麼。

只是郎中給的藥房。

頭七那天他渾渾噩噩要醒醒不來,夢裡,見宇長纓一襲麗色長裳坐在薔薇花下,挑起了長眉,目光凝情。二人相望良久,宇長纓笑道:“將軍,別來無恙?將軍,殺了長纓,你釋懷了嗎?”

遲衡注目:“你是來索魂的嗎?”

宇長纓低笑數聲,薔薇花落了一地,合著他嘆息的聲音:“我啊,下不了手,還是捨不得,捨不得……”幽幽的捨不得融化在太息中。

遲衡驀然驚醒。

驚醒後,見到的是岑破荊和容越擔心的臉:“遲衡,你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暈倒了?”

遲衡望向岑破荊:“長纓的墓在哪裡?”

岑破荊一怔:“在……”

岑破荊以為遲衡會痛苦很長時間,或者至少會壓抑暴怒上很長時間,就像他從前一樣。但這一次遲衡痛苦的時間並不長,遲衡很快就投入了繁忙的攻擊中,把過往全部埋了,如同沒有發生過一樣。

岑破荊想:情深,情淡,不是一杆秤。

數年後,岑破荊和遲衡促膝而談。

彼時天下已歸遲姓,入夜,岑破荊側頭,無意中看見宮中的位居高地的平心殿前,那像獅子又像麒麟的石雕仰頭嘶吼,口裡恰似含著那圓月,活靈活現,這熟悉的一幕頓時勾起了無邊往事——一晃,幾年都過去了。他回看,只見遲衡也在怔怔地看著那一幕景。

岑破荊憶起當年忍不住慨嘆:“他也不是非死不可,遲衡,你……你的手太狠了,你對自己太狠了,我要是你絕對下不去手。他死的時候,不怨你殺他,而是怨你對他不聞不問,連他的解釋都不聽!”

遲衡嘆了一口氣:“聽又怎麼樣,我能饒了他嗎?我心裡太多恨,他要不死,我就死了。”

“你到底悔不悔?”

“悔又怎麼樣,不悔又怎麼樣,覆水難收,他做了那麼多事,無論哪一件……總有一件讓我沒法讓他活下去。”

岑破荊難得幸災樂禍:“你一直在後悔?”

遲衡默不作聲。

岑破荊難得正色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後悔的。唉,就你那性格,我還能不知道。實話和你說了吧,我就知道,你肯定要後悔,所以,當時,我就……”

他停住了,他看見遲衡的微笑。

守了好幾年秘密、忽然發現原來空守一場的岑破荊終於跳了起來:“你,你……你是不是都知道了!我去!老子容易嗎?費了好大一番勁給忽悠過去了!”

說罷狠狠一拳過去。

遲衡被打得跌倒一旁,兀自笑了一會兒:“要不是,頭七那天,我問你他埋在哪裡時你支吾了一下——我真以為,他死了,尤其是行刑官來時,還有你把那骨灰拿來時。唉,我也說不出當時什麼滋味。他活著,我恨他恨得不行,他死了,我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