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白茅燃燒的話也比平常柴火燒得好吃。”
遲衡哭笑不得,難道紀策是饞了?
紀策慨嘆:“你看這月下景緻多好,冬天就沒這等愜意。”
白日的燥熱漸漸退下,清風襲過衣袖,襲過青青草,草叢發出窸窸窣窣的摩擦聲,愜意是愜意,也有著說不出來的詭譎。遲衡環視了一圈,遠山在月下如剪紙分明,近處全是高高的草,風吹如浪,很安靜。
紀策仰望天空,後退兩步,不知不覺退進暗色,忽聽嘎吱兩聲,紀策心叫不妙,但已來不及了腳下一崩身子驟然向後倒。
遲衡眼疾手快拽住了他的手。
一股幾乎脫臼的力道將紀策瞬間拽了出來。兩人一身冷汗,回看那偽裝得極妙的陷阱,雜草掩飾著。
風吹草叢,窸窸窣窣聲更加急促了。
遲衡用力拉住紀策,沉聲道:“紀副使,房中看月一樣愜意,回吧。”他的話不容抗拒,動作更是強硬,幾乎容不得紀策說不,飛快地奔出原野,好在,並沒有什麼東西追上來。
二人一言不發健步如飛。
等進了院子,遲衡才舒了一口氣,鬆開紀策的手:“剛才那地方詭異得很,我以為會有亂箭射出呢,想不到——是我太多疑了,紀副使,還是,在這裡看月吧。”說罷,狡黠一笑。
狡黠得幾乎讓紀策疑心他是故意的。
這裡的月也不錯,上有明月,下有燈火,遠處有狗吠聲音,近處有織布的機杼聲。見他不說話,遲衡又說:“紀副使,你總是這樣,生氣和不生氣都一個樣子。”
“……什麼樣子?”
“就是讓人看不出生氣還是不生氣,該笑的時候笑,不笑的時候也不會陰沉——不過,剛才你真的生氣了吧,是怪我太胡作非為嗎?”
紀策語塞,彷彿自省一樣喃喃:“我生氣了嗎?”
因了昨晚的那席話,遲衡想紀策大概是想吃燒雞或者燒肉了,所以脾氣變得暴躁易怒。遂向宇長纓詢問,宇長纓懶懶的,沉吟半晌:“燒雞?燒肉?回汀集市上有一家烤乳豬味道絕妙,就上南子星花醃成的酒,別有風味。”
想一想都垂涎欲滴,遲衡興沖沖地跑去集市。
柴米油鹽醬醋茶,集市裡應有盡有,熙熙攘攘聲音嘈雜,人群摩肩接踵,挑擔子的人也不嫌擠愣是往人多的地方鑽。遲衡已經很久沒有混跡人群中了,擠一擠別是一種樂趣,二人一身素裝,大熱天被擠出一身汗,好容易到了那家店子,掌櫃的扇著汗說:“兩位爺稍等,大熱天的沒幾個人吃油膩,我這就給你們殺去。”
現殺,乾等不是法子。
遲衡在集市上轉悠了一圈,見著好玩的東西也要多看幾眼,旁邊有人玩雜耍,胸口碎大石,光膀躺鋼刀,驚險無比。只見玩雜耍的小夥子身體精壯,鼓起一身勁,慢慢地躺在刀刃發亮的鋼刀上,看得人心尖發顫。
引得眾人一陣倒吸氣和喝彩。
遲衡看得津津有味,一個沒留神,回頭宇長纓就不見了——興許是看見什麼有趣的了,大活人當然不會丟,就走丟了,整個集市也就這麼點兒大,遲衡舍了精彩的雜耍,狐疑地四處看去。
賣布的、賣竹筐的、賣飛禽走獸的,還有一個辣粉攤,擺了五六個桌子,一溜吃辣粉的,許多人甩開膀子吃得渾身是汗,抹一把額頭繼續吃。宇長纓對衣食住行最是感興趣,遲衡朝著辣粉攤出走過去,果然瞥見一抹豔色。宇長纓站在攤子旁,卻不是向著攤主,而是卻向著前方,頭微揚。
遲衡在宇長纓的斜後方,人多,幡多,雜物多,看不到他面前的是什麼。
一抹疑慮湧上,遲衡擠了過去。宇長纓察覺,回頭,見是遲衡,遂笑著勾了勾手:“將軍,這裡的粉最好吃,油噴香,辣入喉,來一碗,解個饞。”
近了,宇長纓剛才朝向的地方只是一根撐酒旗的木杆。遲衡問:“剛才在看什麼?”
宇長纓沉默後,道:“我眼花了。”
遲衡不信。
宇長纓皺眉,壓低聲音道:“我剛才覺得背後涼涼的,回頭就看見一個人鬼鬼祟祟地掠過。我很納悶,就看見幡動了一動,跟你看到的一樣,什麼都沒有。”
遲衡環視周圍,都是大快朵頤的吃客。
走到方才宇長纓駐足的地方狐疑看了起來,一根木杆,左邊是忙碌的小販忙著下粉、撈粉、搗蒜蓉、潑油,右邊是吃客、桌、凳、吃過的空碗長筷,前面是坐地上編織竹簍的老婆子……沒有什麼可疑的。
遲衡道:“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