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再崛起:奢文莊在黃陂猶獻遺計,一方面是不希望北燕輸得太慘,這樣才能迫使林縛採取更多的懷柔手段,使奢家留在閩北的殘族有可能逃過血醒清洗;一方面奢文莊要消解葉濟羅榮對奢淵、蘇庭瞻攜石城族人先逃的恨意,使奢淵及八姓族人在逃到北方後能逃過北燕的血腥清洗——田常不得不為自己的前途考慮,不說之前與淮東所積累的仇恨,他所部參與南陽屠殺,雙手滿是血腥,也沒有辦法再走回頭路。
田常要想消除葉濟羅榮的疑心,徹底的融入新附漢軍體系,這時候就只能拼盡全力去打荊州;哪怕將麾下的兵馬都拼光,葉濟羅榮也會看他勞苦功高,攜他北逃。
葉濟羅榮也無意將田常、周繁的兵馬都犧牲使他們離心離德,將麾下一萬精銳騎兵沿江北岸部署,一方面是防備城南通道讓開,胡文穆非但不逃,反而從江上調援兵進城;一方面是在胡文穆退出荊州後,用這一萬精銳騎兵殿後……
葉濟羅榮這輩子也經歷過很多大風大雨,當然知道想獨逃反而逃不出去的道理,殿後一定要留能信任的兵馬,也要消減周繁、田常等將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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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文穆站在荊州內城的殘牆之上,看著燕胡將城南的兵馬撤走;雖說燕胡讓出城南逃入揚子江的通道,但內城北側集結的兵馬更密集,胡文穆滿心苦澀:是堅守到最後一兵一卒,還是趁勢撤出?
這兩個選擇,對胡文穆來說都是極難,他都不願意去做,但是還能有第三個選擇嗎?
在黃昏時,燕胡將城南封鎖的兵馬撤出之後,胡學長在數十扈兵的掩護下,衝入荊州殘城,與其父胡文穆匯合。很顯然,燕胡不會理會小股兵馬登陸進城,但更多的兵馬想登岸,從江岸碼頭到南城那近十里縱深,將是充滿血腥的死亡地帶,燕胡部署在兩翼的精銳騎兵絕不是擺飾。
看著老臉枯瘦、鬍鬚凌亂、滿眼血絲,彷彿精力已經給榨空的父親,胡學長沒有大勝將至的興奮。
“胡虜鬥志看上去沒有消退的跡象啊!”胡學長登上殘牆,看著完全控制北面殘城的燕胡兵馬,陣列依舊整飭,此時還不斷有兵馬從殘破的外城北門湧進來,能預感到即將而來的攻勢將如暴風驟雨。
“困獸猶鬥啊!”胡文穆輕籲道,看著長子走過來,這時候完全沒有勝利會師的喜悅,擺在他們面前,還有一道生死考驗。
為了攻下荊州城,虜帥葉濟羅榮將手裡的精銳兵馬幾乎都集中到荊州的外圍,要是能輕易擊潰,葉濟羅榮以及他麾下的燕胡精銳這些年闖出來的兇名倒是徒有虛名了。
三萬守兵,守城戰死或受傷以及在外城給突破時被擊潰、被分割包圍被迫降敵的,已經遠遠超過半數,眼下還有不到八千人隨胡文穆退到內城,能站起來拿兵器與敵搏殺的,不足六千——即使在這時放棄荊州城撤到江上去,胡文穆也無虧於心,但事情永遠都不會像表面上那麼簡單。
“淮東援軍幾時能至?”胡文穆輕聲問道。
“即使有援兵,最快也是四五天之後。”胡學長說道。
要撕開燕胡兵馬對江岸的封鎖進援到荊州城裡,已經不是荊湖軍在南岸的萬餘弱兵能勝任的,而淮東在此之前要集中兵馬突破鄂東防線,也沒有可能分兵來援荊州。畢竟在淮東的通盤戰略,能不能守住荊州,對整個戰局都沒有決定性的作用。
就算林縛會考慮在東線大局已定的情況下往荊州派援兵,但從黃陂以東逆水而上行四五百里水道,入冬後西北風正盛,怎麼也要四五天的時間。實際上,胡學長在江夏沒有看到林縛有往荊州直接派援兵的跡象。
胡文穆看著周遭將卒,四五天之後,還能有幾人生存下來?
胡文穆倒不是怕事後因為棄城事給林縛抓住小辮子,他不甘心啊——勝利唾手可得,誰甘心與最後的勝捷無援啊!
“左相可有什麼話與你說?”胡文穆輕聲問道,聲音輕得幾乎連他自己都聽不到。
“左相倒沒有說別的什麼,只叫左鏈拿了一張便函給孩兒……”胡學長說道,從懷裡掏出左承幕叫其子親自交給他的便函。
便函皺巴巴的,叫胡學長貼身收藏了有兩天。
兩天前,胡學長在江夏,左承幕從黃陂派其子左鏈渡江見胡學長;胡學長從江夏馳馬趕到荊州南岸,總算趕在今天有機會渡江進入荊州城,將便函交給胡文穆。
便函只有寥寥數字:流逆行險,不如學張翰。
胡文穆長嘆一聲,嘆出太多的不甘心、不情願。
胡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