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著腰間的佩刃,走到迎將臺前,眼神掃過站在土臺前的文武大臣:政事堂除左承幕、沈戎之外,程餘謙、林續文、餘心源、胡文穆皆在;除禮部侍郎外,六部尚書、侍郎皆在,九寺卿皆在;張玉伯在,趙舒翰不在,張玉伯眼神也是蕭漠得很……
左承幕、張玉伯皆有去意,林縛心裡也都清楚,只是這兩個人,他一個都不想放走,停在張玉伯之前,說道:“我離京經年,與玉伯相別也有經歷,隔兩天還想邀玉伯與舒翰小聚一番,望玉伯莫要推辭。”
“樞密使令召,下官不敢不從。”張玉伯語氣淡淡的說道。
林縛一笑,不理會張玉伯冷淡,整了整衣甲,拾階登臺。
迎將臺徑九丈九,堆土鋪磚而立,環階立有甲卒、旌旗,臺中置長案,劉直、張晏等侍臣遠遠站在邊緣。
永興帝元鑑武孤零零的站在臺前,看著林縛身穿甲衣佩刃而來,眼望去,感覺山移來叫他直喘不過氣來;他久病未愈的身子本來就虛弱,站在臺上有一炷香,就已經搖搖欲墜,這時候更有支撐不住的跡象。
“臣奉旨出征,為國家不受虜寇蹂躪、為萬民不受虜寇侵凌、屠戮,臣與西線三十萬將兒不顧寒暑之侵、飢渴交迫,皆壯志相酬,拋頭顱、灑熱血,幸不辱所命,上饒、袁州、荊襄三戰三捷,殲敵寇四十萬,除俘兵外,囚戰犯四百二十六名入京,獻於陛下,請陛下閱之……”林縛看著永興帝搖搖欲墜的樣子,心想他要栽倒在臺上也不好看,將長篇大論壓縮成數句話,振聲說出。
周遭將卒皆出聲相喝,使聲振雲宵,往遠處傳去,在遠處圍觀的民眾人群裡引起更多的歡呼聲。
似乎受聲音刺激,元鑑武恢復了些精神,怨毒的盯著林縛,帶著窮兇極惡的壓住聲音,說道:“你總歸還是知道你是臣,朕為君,君臣之禮何在?”
“臣得太后之賞,攜刃登殿、見君不拜,”林縛淡淡一笑,舒肩而立,連剛才躬身而立的姿態也不再擺,說道,“再者,在我的心裡,民為大、國家為大,君為輕,此聖人言也;倘若我想廢你,舉手之勞,請皇上就不要再自求其辱了……”
“你……”永興帝只是天暈地轉,隻手撐住長案,勉強不叫自己栽倒。
“劉大人,聖上似乎身子有所不適,祭天之典是否從簡?”林縛揚聲問站在迎將臺邊緣的劉直。
張晏看著永興帝情況不對,要過來攙扶,劉直冷冷說道:“張大人,樞密使未曾召你過去!”示意左右將張晏攔下,他走到臺中央來,將永興帝攙住,跟林縛說道,“禮不可廢,典不應簡,請樞密使勉為其難再堅持一下吧……”
既然林縛不願意下辣手,能多折騰元鑑武一下,劉直還是要堅持的,最後元鑑武回去就能一病不起、一命烏呼……
祭天、閱俘等一系列典禮行下來,林縛都覺得繁瑣、辛苦,永興帝要不是後期有侍臣挽扶著,怕撐不到一半就會當場栽倒下來;林續文、劉直他們的意思也是叫文武官員及江寧軍民看到永興帝得病不淺的樣子。
天水橋祭天過後,三千禁營騎軍先行開道,永興帝坐帝輦歸皇城,林縛同登車憑欄立在元鑑武的身側,經馳道入城、再走崇陽御道入皇城,接受江寧軍民的觀閱。
進皇城後,接下來再行朝儀之典,在乾安正殿與永興帝一同接受文武百官的賀儀,一直折騰到日頭西斜,才要進行賜九錫、開府之禮。
九錫乃九種儀器,帝賜九錫、以彰殊勳。
只是從春秋以降,受九錫之賜的大臣罕有不篡位的。另外九錫寓“上公九命”之意,受九錫亦含承天命之意,與君權神授的意味相當。受九錫之臣,在法理上就可以正當的抵制君權,故而九錫之禮受到格外的重視。
行賜九錫之禮,林縛坐在乾安殿東配殿內歇息,看著配殿前長案所擺了九種錫器,只是覺得好玩,問下首而坐的宋浮:“這諸禮都走完它,天怕是要黑了吧?”
宋浮看了看殿外的日頭,笑道:“恐怕是。”
這時候錢小五走進來喚宋浮、林續文出去商議事情,林縛也未在意,只當是儀禮方面的事情——這種事情,宋浮、林續文他們十分考究,他則渾不在意。過了片刻,宋浮、林續文回到配殿,神色古怪,林縛疑惑的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倒也不甚重要,”宋浮說道,“待九錫、開府之禮過去後,回國公府再稟告主公不遲;主公還是先進去沐身換國公袍服……”
林縛見宋浮不緊著說,只當事情不甚重要,搖頭而笑道:“隨你們,我今日便是木偶聽你們擺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