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浙南普通民眾被迫食用高價官鹽時,軍屬能夠得到廉價鹽供應——兩相對比,才能讓軍屬更真切的感受到淮東給他們帶來的利益跟好處。
高宗庭又說道:“向軍屬供鹽,以淮東軍將卒標淮進行,甚至可以將這個標淮再提高一些——這些都可以跟鹽鐵使司的官員談,想必江寧對此也無話可說。”
林縛抬頭看了高宗庭一眼。
高宗庭此策甚毒,但毒是對江寧鹽政的毒,對淮東卻是百利而無一害。
淮東將卒補給標準是一年六斤鹽,但地方上貧寒民眾哪裡吃得起這麼多鹽?平時多以淡食為主,只要在農忙時節,才多食鹽,一戶人家老少加起一起,一年都未必吃得起六斤鹽。
淮東若以一人一年六斤鹽甚至更高的標準向軍屬供鹽,實際上將會有大量的私鹽透過這個方式半公開的流向地方。淮東從中獲益是一回事,更重要的這種做法將公開的推毀江寧鹽政在地方上的基礎。
要是江寧沒有人認識到這裡面的陷阱,短時間裡,是淮東將浙南新佔之地的鹽事交還給江寧,但長期來看,當這種方式在淮東所控制區域內普遍推廣,江寧能從淮東獲得的鹽稅收入將大幅下降——而且這一切都是在江寧正式同意的基礎上進行,江寧想反悔也不成。
其他藩帥想學淮東也不成,畢竟當前也只有淮東能控制鹽場,甚至從海東地區收購大量的私鹽。
“比起直接將人趕走,宗庭此策甚善!”林縛說道,“具體細節,便由你與致庸商議好了……”
說實話,林縛一直都擔心高宗庭受李卓的影響太深,擔心將來淮東與元氏矛盾激化時,高宗庭的立場又會變得猶豫不決。
高宗庭所獻之策,對江寧鹽政可謂有釜底抽薪之效,但更令林縛欣慰的,是高宗庭表現出來的以淮東利益為根本的立場。
從根本上,淮東要走一條逆而取之的道路,就要在加強淮東的同時,千方百計的削弱江寧政權。
但在當前形勢下,淮東要貫徹守淮攻閩的戰略,不得不維持江寧政權的穩定,避免與江寧起衝突,激起新的矛盾,在有些事情甚至被迫要退步,在削弱江寧政權上,就只能去採取一些更隱蔽、更具迷惑性的手段。
秦、曹、傅等人,更專擅軍事謀略,林夢得、孫敬軒、胡致庸等人,雖擅於政務,但說到用計、給對手挖坑、設陷阱,就不如高宗庭擅長了。
想到這裡,林縛又想起此時留在樂清的宋佳,說到用計之水準,宋佳倒不比高宗庭稍遜,倒不曉得培養出宋佳此女的宋浮,又是怎樣一個人物?
“好,胡大人明日會去甌海,我便去一趟甌海。”高宗庭不曉得林縛的心思早就飄遊四海,只是不動聲色的回道,有些事暫時還只能心照不宣的進行。
這時候周同騎馬過來,將馬交給扈從牽著,爬上草坡,遠遠的問道:“大人與高先生討論什麼事情呢?半天都不見人影。”
“在議浙南鹽事,”林縛回道,“你來湊什麼熱鬧?”
“鹽事?”周同疑惑的反問了一聲,又說道,“江寧派來的人,趕回去就是,江寧半點好處不給,倒想來搶好處,世上哪有這種便宜事?”作為林縛親點浙南主將,周同自然曉得鹽鐵使張晏派人來浙南的事情。
“此事我們已有對策,不用你操心,”林縛又問道,“軍議有結論沒有,下一步怎麼打?”
“這些天傷亡居高不下,將這麼高強度的拉鋸戰持續下去,要承受的壓力會很大,”周同說道,“諸將以為是不是緩一緩?”
“以前順風仗打慣了,這次各部都承受很大的傷亡,一時間習慣不了,大家心裡有想法很正常,不過拉鋸戰還是要進行下去,”林縛說道,“我們撐不住,浙閩軍更撐不住;拉鋸戰至少要持續到浙閩軍大興增援永嘉或守軍從永嘉撤走。夜裡,你讓唐復觀、陳定邦、左光英、劉振之、張季恆、毛騰遠、陳魁立等人到我大帳裡來,我親自來給大家做思想工作……實在不行,就從靖海水營抽部分戰卒上岸,緩解一下各部的壓力。”
“有些時候,辦法看似笨拙,卻行之有效,無策可解,”高宗庭說道,“去年燕胡圍打津海,也是這種打法,津海軍最終不得不放棄津海撤走……我估計著,永嘉守軍撤退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我軍應該要有守軍撤退時對其進行重創的準備。”
“守軍能撤,自然是好——浙閩軍放棄永嘉,回浦、溫嶺就不能獨守,台州守軍必然也將撤到更險峻、與東陽縣更接近的仙居、臨海,”周同說道,“當然,要是浙閩軍大舉增援永嘉,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