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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部分

河道愈窄,漸漸入了密林山岵。

一個侍衛自艙內出來,“咦”了一聲,回身對舟子喝道:“這是何處?如何離了主江?”

“此是一段近路,大爺沒走過?”那舟子似是漫不經心往他身後瞥了一眼,隨意說道:“此程盡處,便是豐都鬼城。”

前途曲幽,杳無人跡獸蹤,太寂靜了反叫人心底悚然。

話中別有洞天,那侍衛隱約覺得不妙,看到舟子眼中露出絲與其身份極其不符的精光,驚覺中方要發作,猛的腳下船身晃動,身體失衡的片刻,眼前微花,一杆竹楫已迎面襲來。

侍衛駭然抽刀,那長竹如附鬼魅,挾著勁風銳利,千重虛影中一點淡光疾馳破入他匆忙抵擋的刀勢中,不偏不倚穿喉而入,驟然帶起一蓬細微的血花。

手中之刀似是嘎然被斷了生機,凝空僵住。他雙目圓瞪,不能置信的低頭看著身前,喉間“咯咯”兩聲啞嘶,伏地倒斃。

另外一個侍衛察覺有異,匆忙持刀撲出艙外。

身形未穩,背後殺機襲來,猝不及防時頸間輕電般帶過一絲冰涼,回頭處,見那北晏侯密使手中寒光閃過,白練耀目,鋒芒之上那抹的鮮血,變成了他看到的最後景象。

舉手之間,一切悄無聲息。小船依舊沿水行駛,平穩悠然。

那北晏侯密使順勢一帶,身前侍衛倒入艙內,反手亦將另一具屍體拽入。抬手在面上抹了抹,露出本來面目,身上長袍抖落,底下是件粗布衣服,殺人的劍早不知隱往何處。

他自一個侍衛身上搜出什麼東西,躬身出了船艙,撈起搭在近旁的竹竿笑道:“衛統領好槍法。”

衛長征亦笑道:“冥執兄的快劍,叫人看得手癢。”邊說邊伸手在船篷之上擺弄幾下,烏篷客船化做漁船,再看不出先前痕跡。

冥執道:“若不是四殿下有令軍中不準私鬥,倒真要討教幾招。”

衛長征無奈聳肩,兩人相視呵呵一笑,長風順水,轉過幾道河灣,施施然往江水郡城中去了。

三日後,虞夙接到入蜀密使飛鴿傳書,言與西岷侯議成,一切依計而行。白紙黑字下著硃紅信印,確鑿無疑。

於此同時,蜀中壅水雙渠穿山越嶺大功告成,命名“安瀾渠”。

十一月壬辰,西岷侯廖商以“正君位”之名自青州起兵舉事,與虞夙兩相呼應,兵分水陸沿淵江而上,欲取壅江水道南攻伊歌。

當日,虞夙叛軍出臨安關迎擊湛王大軍,一反避退之勢,行動狠辣,北疆戰況立時吃緊。

其子虞呈率西路叛軍猛攻幽州,幽州地勢平原坦蕩,不易死守。十一皇子率幽州將士化守為攻,與叛軍多次激戰,兩相抗衡,將虞呈叛軍生生阻於城外二十里。雙方日有交戰,戰事不定頻頻多變。

各處訊息傳至天都,舉朝驚憂。

兩路平叛大軍被北晏侯攻勢纏住,無暇兼顧西藩,青州、封州,嶽州、衡州數處重鎮已完全落入西岷侯手中。

朝臣各執己見,太極殿朝議,竟有大臣上書天帝言議和之策。

天帝震怒,連貶中書郎奉恆、按察使成綸、都指揮同知唐匡等幾品大員,即刻降旨革西岷侯廖商世襲爵位,撤西藩,發討逆檄文,卻未動一兵一卒。

廖商兵取扼於雍、淵兩江咽喉處的江水郡城,江水郡督使嶽青雲拒不順逆,率將士兩萬迎擊叛軍於豐嶺,寡不敵眾,且戰且退。

西路叛軍聲勢奪人,兵鋒大盛。

烽煙四起,西北皆亂,數十年盛世分崩離析。

軍報戰情頻頻飛奏入城,時日漸寒,江水郡似是極為冷清,城中軍禁,商鋪街道空無一人,倒真顯出幾分冬季的蕭索來。

卿塵同斯惟雲遙立在壅水高處,風冷刺骨,長浪擊岸。

斯惟雲雖是身著厚袍,卻仍不住咳嗽,卿塵極為擔憂的看了他一眼:“惟雲,你這病是思慮憂勞過甚,兼之外感風邪,著實不易在此吹風。”

斯惟雲原本便清瘦的臉上頗為蒼白,強忍下胸中不適,說道:“不在這一時,事關重大,豈能讓王妃一人在此承擔。”

卿塵嘆了口氣,常人道嘔心瀝血,這一壩雙渠工程之大時日之短,確叫斯惟雲傾盡心神,如何能不傷身。安瀾渠一成便是一場大病,今日非常之時,他硬是掙扎起身,否則要她自己掌控這長堤陡門助夜天凌行兵,說是無礙,心中倒也真有幾分忐忑。

千古江水,在人的超卓智慧下蓄水成湖,改流入川。眼前戰事成敗在際,自此蜀地水旱從人,斯惟雲所做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