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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嘶喊是一把匕首,從楊昭的頭頂扎進去,慢慢地,一直傳到下頜。那是陳銘生母親的聲音。楊昭忽然看見樓梯塗刷整潔的牆壁,角落裡爬著一隻小蟲,小蟲是黑色的,趴在白色牆上,就像迷失了一樣。在漫無天際的冷光裡,楊昭看到了濃黑的夜,在刺鼻的藥水味道重,楊昭嗅到了一絲佛香。陳銘生死於突發性的心臟衰竭。沒人料到這樣的情況。沒人知道,陳銘生的身體已經很糟糕了,尤其是精力,當年大腿截肢的時候,他的處理就不妥當,導致體質看起來很好,實則元氣大傷。這次,他再也沒有撐住。或者說,他沒有再想往下撐。陳銘生的母親在走廊裡瘋狂地喊著。她在叫一個名字‐‐陳國贏。她一直一直,在叫這個名字,叫到整個人垮掉。走廊裡亂成一片,楊昭抱著花,慢慢走了過去。文磊看見她,撲通一下跪在楊昭面前,他說嫂子,對不起,對不起。他們的聲音很遙遠,可以也清清楚楚地傳進楊昭的耳朵。有個年輕的護士拿著一疊紙,過來,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楊昭的臉色,然後說:&ldo;家屬請節哀,我們這還有幾項要籤‐‐&rdo;另外一個護士給她拉到一邊,瞪了她一眼。&ldo;看看時候啊你。&rdo;那個護士也覺得不該,悶頭說對不起。楊昭衝她抬起手,說:&ldo;給我吧。&rdo;兩個護士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把紙遞給她。楊昭在紙上寫了自己的名字。護士問:&ldo;請問,您是……是他的妻子麼?&rdo;楊昭怔住了。不是。她什麼都不是。她把筆還給了護士。&ldo;對不起,我記錯了……&rdo;這個時候,那個年輕的護士看著紙上的名字,&ldo;你叫楊昭?&rdo;楊昭看了她一眼。那個護士張了張嘴,輕聲說:&ldo;患者在最後,唸了你的名字。&rdo;楊昭靜了一會,淡淡地說:&ldo;是麼。&rdo;她問護士,&ldo;我能看看他麼。&rdo;護士點點頭,她們把她領到一個房間。楊昭走進去,在房間貼著牆壁的地方,放著一張單人c黃,上面躺著一個人,身上蒙著一張白白的布。他右腿的地方,深深地凹陷下去。楊昭走過去,把陳銘生的臉露了出來。她不能像那些電視劇和小說裡說的那樣,把他形容成就像是睡著了。他死了。與睡著分毫不想幹,他已經完完全全,沒有生命的跡象了。楊昭靠近他,那種讓她熟悉的溫度不在了。她在他耳邊說:&ldo;你想說什麼。&rdo;你想說什麼。你最後叫我的名字,是想跟我說什麼。&ldo;你不能這樣,陳銘生。&rdo;楊昭輕聲說,&ldo;你得把話說完。&rdo;陳銘生安安靜靜。他似乎永遠都這樣安靜。楊昭看著他,看到幾乎不認識他。她俯下身,親吻他的嘴唇。當她真正碰觸到他的時候,那種空曠的沉默更加明顯了。楊昭不去在意,她吻他的唇,吻她的下巴、脖頸、胸口、小腹……她親吻他的性/器,最後,她的吻來到他的右腿。那一段缺失的肢體,那一段殘破的記憶,那一把開啟故事大門的鑰匙。楊昭終於哭了。在吻到他的腿時,她終於哭了。你後悔麼。我不後悔。回想過去,我不後悔。我只是有一點點遺憾。如果當時我再聰明一點,如果我再努力一點,或許現在我能更好一些。陳銘生的戶籍,最後落在了她的家鄉。他想要葬在這裡。陳銘生的母親精神出現了問題,或者說別人終於意識到,她的精神有問題。她被送進醫院療養。陳銘生的葬禮,是警隊的人辦的。楊昭開車在殯儀館的門口停下,她沒有進去,那個追悼會很簡單,老徐把警隊所有認識陳銘生的人都叫上,也不過才十幾個人。文磊在葬禮上給楊昭打電話,楊昭沒有接。老徐說,算了吧。文磊說想把陳銘生生前攢的存摺給她,老徐制止了。&ldo;你給她有什麼用,你把錢給了她,陳銘生媽怎麼辦,老太太以後一個人怎麼過。&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