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衣紅著眼睛:“你不為我自己。你且看看,姑娘一個人待在屋裡,被她嚇的連房門都鎖上了。姑娘才六歲,萬一被嚇出個好歹來,這一院子的人都是個死!”
小喜一聽也嚇壞了:“這可怎麼辦?”
“這還用說,當然是去攔住她。”夏衣掙脫了小喜,三步兩步衝出房門,厲聲道:“媽媽且住住吧。姑娘還在屋裡呢,你就這麼不管不顧的大吵大鬧,若是驚著了姑娘,你有幾個腦袋給老太太、太太交待!”
喬媽媽冷笑一聲:“姑娘?姑娘還不是被攛掇著只聽你的話!有了新人忘舊人。”
“你少渾說!”小喜衝出來欲幫夏衣,夏衣一把堵住她的嘴。不讓她說話,冷聲道:“媽媽,我縱有一萬個不是,你說我便好。只不該堵在姑娘門外生事。你是積年的老人,怎麼連這點道理都忘了。”
林若拙在房間長嘆一聲。夏衣果然有大將之風。可惜是黃氏收服的人,黃氏幫她找到並葬了親孃。她但凡有良心這輩子都得死心塌地。沒良心,旁人也不敢用。
不過,不能讓她這麼息事寧人下去。夏衣當六姑娘是六歲的女娃替其分憂,她可不是真的只有六歲。一個老媽子都擺不平,枉活兩世。
桌上的紙一折,揣進懷中。林若拙‘砰’的一聲推開房門。
院中眾人齊齊一驚,就見一個小小人影炮彈一樣衝了出來,飛一樣的速度衝出了院門。
夏衣第一個回過神,驚呼:“那是姑娘!天哪!快去追!”話音未落,已經追人影而去。
眾人這才回過神,慌慌張張跟著追出去,一時間你擠著我了,他撞著你了,哪裡還有個整齊的樣子,一隊人馬衝的七零八落。
林若拙平時就很注意鍛鍊身體,每天鍛鍊跑步(在院子裡撒歡),這種時刻,堅持訓練的優勢終於體現了出來。夏衣雖是十幾歲的大丫鬟,卻一來被她率先跑出失了先機,二來林若拙轉撿花草叢、假山石這樣的崎嶇之道。她人小,竄上跳下快的很。夏衣個子高,重心高。又沒有專門訓練,一時間竟難以追上。後面那群人就更別提了。
林若拙的目的地很明確。黃氏的院子。從融雪院到黃氏處,要穿越大半個花園。這麼壯觀的隊伍,沒多久,幾乎所有林家女眷都知道了。
臨近黃氏住處,林若拙抓兩把自己的頭髮,扯亂。往臉上摸了兩手泥灰,驚恐的叫著“母親我害怕!”飛奔進院門。
守門的丫鬟唬了一跳,趕緊攔住:“六姑娘,這是怎麼了?”
“好可怕!好可怕!”林若拙大聲的在院裡驚叫,尖銳的童音穿刺入雲霄。
“怎麼回事?”門簾呼啦一響,黃氏衝出來,身邊最近的是盧媽媽。
“母親——!”林若拙悽慘的尖叫一聲,“女兒好害怕!”
黃氏不悅的道:“好端端的,怕什麼!你看看你這是什麼樣子!”
林若拙驚恐的道:“母親你不知道,喬媽媽她好可怕!她好凶好凶,說了好多話,我聽不懂,好嚇人。我知道我笨,不過,我都記下來了。”說著,她忙忙從懷裡掏出紙張,尖聲尖氣的開念:“我怕什麼,你一個偷漢子娘生的崽子,下作的小娼婦,也來打我的臉!”
夏衣剛好跑到門外,這句清晰的童音傳入耳中,她全身一震,腳下軟綿,慢慢走進院子,跪了下來。
林若拙繼續清脆的念:“姑娘又怎麼樣,若不是我,活不活的下來還不定呢。二老爺就沒正眼瞧過她,太太也不聞不問。她能指著誰?還不得是我們這些人!”唸到這裡,林若拙歪著頭,似不明白的問黃氏:“母親,為什麼喬媽媽說,爹不正眼看我,您不聞不問,我只能指望下人?”
融雪院的人此時已經大部分趕來,正好聽見她的發問。心下一涼,知道這回事情鬧大發了,齊齊跪下。
黃氏氣的渾身發抖,大喝:“住口!”胸脯劇烈的起伏片刻,道:“那紙別唸了,過來給我看。”
“別呀!二嫂。”一聲甜脆的嬌呼,三太太童氏搖搖擺擺的帶著一眾下人走了過來:“這麼重要的東西,二嫂可別手抖撕壞了。依我看,這事得去老太太那裡說道說道。咱們林家,竟出了得依靠下人才能過活的主子。這可是聞所未聞。這事不好好分說分說,我林家家風何在?”
黃氏定定的看了她兩眼,再看林若拙,最後視線投向夏衣,夏衣抬頭,眼神對她對接,微微做了個口型。黃氏轉過眼,停頓片刻,緩緩道:“也好。本來我的意思是二房的事就在二房了。既然弟妹不放心,一定要去老太太那兒處理,那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