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與肉的苦苦折磨之後,終於還是不得不作了如下陳述:
“北京人”化石已根據協和醫學院總務長博文的指示,於12月5日裝箱轉移。這天上午,由美國海軍陸戰隊派了一輛卡車來協和醫學院將“北京人”化石拉走了,聽說是要搭乘由上海駛來的“哈里遜總統號”輪船運往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由於這屬重要機密,“北京人”化石拉走後,是存放在美國公使館裡,還是已經被運走,我一無所知,實在無可奉告。
到此,日本人感到從息式白身上再也無油水可榨了,只得將她放了出去。
息式白釋放後,仍回到了協和醫學院。但她的工作和日常行動,始終處在日本人的秘密監視之中。
日本憲兵隊對“北京人”的尋找,當然不會就此罷休,他們很快又將關押在美軍集中營的博文抓進了息式白剛剛受過凌辱的那棟別墅。
面對博文這種身份的美國人,他們先是以老朋友的身份好言相勸,最後便讓日本憲兵拳腳相加。但被日本憲兵打得皮開肉綻、慘不忍睹的博文,在獄中對“北京人”的下落問題到底是怎麼交待的,我們在採訪中沒有聽到持有根據的準確的說法,也沒查到可靠的資料,只是聽幾位相關的人士說,博文交待的大致內容是:
“北京人”化石由胡承志裝完箱後,送到了我的辦公室,我很快又將它送到了地下室的保險庫裡。可“北京人”在地下室裡只存放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就按照上面的指示,押送到了美國駐華公使館。12月5日,美海軍陸戰隊又派人從美國公使館拉走了“北京人”化石,並立即送往了秦皇島港。據說,他們將在那裡等待原定12月8日抵達秦皇島港口的美國總統輪船公司的“哈里遜總統號”輪船,而後將“北京人”運往美國。但“北京人”現在到底在哪裡,具體情況如何,我一點也不知道。
博文的這一說法,到底是真是假,或半真半假,時至今日,無人知曉。比較可靠的事實是,幾天後,被折磨得滿身傷痕累累的博文,又被日本憲兵隊重新送回了美軍集中營。
就在息式白和博文在那間不知名的別墅裡遭受毒打和審訊時,日本松橋大尉和長谷部言人指示日本士兵,也在協和醫學院所有可能藏匿“北京人”化石的地方進行了反覆嚴密的搜尋。然而,這夥日本人除了找到了一些類似他們在地下室保險櫃中見到的“北京人”的石膏模型外,對真正的“北京人”化石依然一無所獲。
那麼到底是誰這麼快就把“北京人”化石弄走了呢?是美國人?中國人?還是日本人?
長谷部言人想到了另一個人。
長谷部言人想到的這個人,是裴文中。
作為新生代研究室主要負責人的裴文中,在後期為什麼沒有參與十分重要的“北京人”的轉移工作,至今也是個謎;而後來的所有文章———包括裴文中本人在內,對此也沒作出任何解釋。
我們只能由此推導的是,儘管裴文中密切關注著“北京人”的安危,但這時的他並不知道“北京人”已經失蹤。
長谷部言人和高井冬二之所以要找裴文中,其目的當然不是為了要與裴文中切磋考古問題,而只有一個企圖。那就是儘快想法從裴文中口中打聽到“北京人”的下落。因為早在十幾年前,當他們從日本的《考古報》上第一次看到裴文中那張手捧“北京人”頭蓋骨化石、滿面春風得意的巨幅照片時,心裡就很有“想法”了。今天,日本帝國的大炮終於為他們開啟了通向中國的方便之門,他們當然很想把多年的“想法”儘快變成現實。所以,當他們突然出現在裴文中面前時,已完全失去了往日東洋帝國大學“教授”和“人類學家”的風度,張口就問:“裴文中先生,你能告訴我們‘北京人’化石到哪裡去了嗎?”其口氣既像是在詢問,又像是在審查。
從來者的口氣中,裴文中敏感地預感到“北京人”的命運可能不妙,但又轉念一想,裝有“北京人”的兩個箱子在日軍佔領協和醫學院前就由胡承志交到美國人手上了,應該是不會有問題的。於是他不冷不熱地答道:“‘北京人’在美國人手上,你們應該去問美國人才是。”
“裴先生,實話告訴你吧,”長谷部言人說,“美國人還沒把‘北京人’運出中國,就不翼而飛了。我想,‘北京人’現在身在何處,你不會不知道吧?”
裴文中一聽“北京人”還沒運出中國,而且已不翼而飛,心裡大吃一驚。這是怎麼回事呢?胡承志明明已交到了美國人手上,怎麼會不翼而飛呢?“北京人”化石曾藏身在北平周口店龍骨山的山洞裡,以自己獨特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