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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棠 第76節

?本朝亦有律令,凡涉謀逆、宗親,從三司過的大案,免刑不罰,請擊鼓人隨我二人入朝面見天子罷。”

邱雪雨斂目謝過,跟隨著身側的侍衛施施然出了鼓院,奔皇城而去,御街上的人群聽說擊鼓者是要為刺棠案禍首鳴冤,跟行數里,到?明光門外一射之地才意猶未盡地停了腳步。

“這擊鼓人若能拿出證據,朝廷會否承認四年前斷錯了案?”

“我瞧不然,說?不得,她連這皇城都出不來了。”

“這話說?得稀罕,刺棠是舉國大案,哪有斷錯了的道理?”

“若她手中真有證據,便要移交刑部和典刑寺一齊處置,哪裡就出不得皇城了。”

“這些大人物的事情?,我們可置喙不得……等今日午間,便知這一告情?形如何了,移案之後,怕還有得是熱鬧可看。”

等邱雪雨的身影消失在一重又一重的硃紅宮牆之後,御街上的人群才逐漸散去,也有些文士打扮的便在附近尋茶樓小坐,欲就此事再論一番。

方才一直擠在人群中說話的一位年輕士子輕車熟路地走進了手邊一座高聳的酒樓,酒樓尚未開張,他沿著空空蕩蕩地臺階走到?最高處,向窗前看了許久的女子躬身行禮:“娘子。”

落薇笑吟吟地闔了手中的扇子:“你三言兩語便挑動一群士子關?注,做得極好。”

那人又謝了一聲,轉身告辭了。

落薇託著腮看向遠處籠著一層朝霧的皇城,眉宇之間有些擔憂,最終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

*

早朝之上驟聞鼓聲,宋瀾也十分詫異,他本以為不算大事,遣了兩個末階御史問話。

今辰奏摺不多,本該到?了散去的時辰,但?天子需聞鼓聲而登朝,為免麻煩,眾人便在庭下等待御史將本朝第一位擊鼓鳴冤的人帶上朝來。

宋瀾百無?聊賴地玩著衣袍的穗子,轉過頭去,恰好看見從前落薇垂簾時所居之地。

他記得那處從前掛了十二串水晶珠簾,落薇身著五彩翟紋的深青衣袍坐在簾後,只能隱約瞧見恬靜美麗的側臉。他端坐皇位上,每每與玉秋實不和,便要求助一般看過去,落薇轉過臉,眼神被水晶的華彩吞沒,顯得混沌不清。

這一瞥忽然叫他清醒了片刻。

朝中知曉落薇實際上不在谷遊山上的,唯有葉亭宴和常照兩個?人,這三四個?月來,她不見半分蹤跡,從谷遊山到洛陽、金陵、臨安、幽州,他的侍衛將官道翻遍,也沒有找到?她。

宋瀾不是沒有想過落薇如今可能還在汴都城中,可是城中戶籍盤查甚嚴,朱雀找了一遍又?一遍,他實在想不出對方還能藏身何處。

他知道她要動手,那今日的鼓聲,是不是她的宣戰?

這樣的念頭在那擊鼓之人被帶上早朝之後,達到?了頂峰。

邱雪雨瘦了一大圈,她已卸了面上的易容,頂著原本的臉走上殿來。

宋瀾隔著捲簾,死死地盯著她,似乎是覺得看不真切,便離了座位,往下走了幾?步。

朝中幾?個?老臣似乎也覺得這張臉有些眼熟,一個?個?眉頭緊蹙。

宋瀾下意識地看向葉亭宴,葉亭宴也朝他看過來,以笏板半遮了臉,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衝動。

派出去的兩名御史跪在一側回話,他聽?清了“邱雪雨”三個?字,腦中轟然一聲。

邱雪雨?她不是早就死在……

宋瀾忽然想起,當初為了叫落薇表忠心?,“馮煙蘿”是她親手賜死的。

眾人只隱約知曉內宮皇后遇刺,刺殺之人是一名姓“馮”的宮人,他有意藉此機會除掉宋枝雨,又?不欲張揚,對?外宣稱宋枝雨是病逝的,這馮姓宮人,自然也與刺棠案不曾有半分關係。

他不是不知此事漏洞百出——譬如,若論及恨意,邱氏女對?宋枝雨的恨自然比落薇多上許多,所以她在朱雀反咬宋枝雨,他並不覺得意外,只覺得事後再逼迫落薇將她親手賜死,不管二人有何關係,都能夠順利解決。

如今想來,原來落薇在那時便為他設了圈套——馮內人刺殺,已經被皇后親手賜死,這邊境歸來的邱氏女,自然與皇后沒有半分關?系,而他就算全部知曉,又如何能在大殿之上多說一句話?

邱雪雨在殿前跪了下去,顫著手舉起了手中的狀紙,就如同從來不認識他、今日是真心?懇求聖天子來為自己伸冤一般。

“陛下,民女要為……”

有冷汗自額間流下,宋瀾閉著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