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貫很節省,但在這件事上,決不能省。
她將房費連同飯前都給了雲旗。
雲旗總覺得她突然一下心事重重的,問了幾遍,二妹也不肯說。
她怎麼能說呢?
自己的母親和弟弟做了那許多的事,她怎麼好意思讓雲旗知道?家醜不可外揚,她和雲旗還不是啥都能說的關係。
雲旗見她一再含糊其辭,也就不再問了。
中午,下課以後,二妹打算獨自一人去了招待所,沒有讓雲旗跟隨,她也沒有去告知大姐,大姐已經夠忙了,就不要再給她添麻煩了。
誰知道,她卻在教學樓門口見到了她娘,和她弟站在那裡看著來來往往的學生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她趕緊走過去,擋住他們的視線,“娘,你們怎麼來了?”
“招娣!”她娘抓住了她,一眼卻又看見緊隨出來的雲旗,忙高興地招手,“雲旗!”
雲旗一笑,走了過來,“大娘,家貴。”
好吧,這樣下去二妹又沒法和她娘好好說話了。
她轉頭對雲旗說,“你不是說,中午老師叫你有事嗎?你還不去?”
雲旗:……
好吧,這是趕人了。
“行,那我先走了啊,大娘,家貴,再見。”雲旗知趣地走了,只當林青雲要與家人說體己話。
學校不止一個食堂,二妹刻意避開了大姐常去的那個食堂,帶她娘和她弟去吃飯。
去食堂的路上,她娘和她弟就一直在東張西望地看,進了食堂以後,二妹給他們找了個座位讓他們坐著等,他們仍然是在一邊竊竊私語一邊看。
“家貴,你看,看這個怎麼樣?屁股大,好生養。”
“怎麼不找頭豬啊?”
“嘖,你懂什麼,你可是我們林家的獨苗苗,根兒不能在你這裡斷了!再看這個,走起路來精氣神不錯,一看就身體很好。”
“還有這個這個,家貴,快看啊!這是這兩天最漂亮的了!”
林家貴沒理他娘,只盯著一個又一個走過的女生,看得眼睛都直了。
二妹打飯回來的時候,看見他們倆不知道還在看什麼,她娘眼裡都看得冒精光了。
“吃飯吧。”她把飯盒往他倆面前一放。
菜不錯,有肉,還是大塊的肥肉。
林家貴一看,目光就收回來了,也不管他娘他姐吃不吃,自己抱著飯盒扒了起來。
二妹端端正正坐著,說,“等會我就陪你們去火車站買票,你們回去吧。”
吳阿秀這會兒興奮得很,一聽二妹這話,一桶冷水澆下來,當即就開始變臉,眼淚汪汪,“招娣,你怎麼這麼狠心啊!娘只是想你們姐倆了,帶著弟弟來看看你們,還給你們帶了老家的特產,都放你姐那裡了,你卻要趕娘走,要讓你們學校同學知道你是這麼個不孝順的,你同學和老師會怎麼想你?”
二妹被她娘這句話給噎到了,她相信她娘做得出來,此時,只要她強行請她娘回去,她娘兩腿一跳,坐地上就能一邊哭一邊唱她和大姐如何不孝。
是,她也可以把她娘乾的那些事都說出來,讓大家站在她這邊,可是,有這麼個娘難道又是多麼光榮的事嗎?
吳阿秀見她不說話,頓時覺得,這個二女兒比大女兒好拿捏多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又說,“從前是娘錯了,可是娘也是為了給你們姐妹倆一個好前程,給你找的兩門親都不差,至少家裡是有錢的,你過去只有享福的,你看你姐,現在難道不好嗎?娘就是見識短,什麼時候害過你們啊?我也不知道我兩個閨女都這麼本事,能上首都大學,我要早知道,能讓你姐跟姓顧那土疙瘩結婚?來首都找個幹部不好嗎?”
如果是從前的二妹,早就被她娘打動了,她看著她娘表演,只冷聲質問,“是啊,為我好,五百塊錢把我賣給親姐!為我好,叫彪形大漢來廠裡強行搶我!為我好,家裡肉和蛋從來沒有一口給我吃!為我好……”
“好好好。”她娘打斷她,“你現在是大學生了,我說不過你,我不說了……”
她娘說著又哭起來,“可是,我想你們姐倆也是真的啊,不然,我大老遠花錢買票來首都幹什麼?”
“那現在你已經看過了,可以走了。”二妹硬著心腸。
“首都這麼大地方,我也想多見識一下啊,不然,等我和家貴在首都玩幾天再回去?我們不麻煩你,真的,我們自己玩。”
二妹沒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