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懷德小心扶著董蓉躺好,眼裡閃過一抹痛惜,沉聲問道,“先生,她可是…有性命之憂?”
馮老先生暗暗嘆氣,無論遇到何事從不驚慌的徒兒居然說話都帶著顫音兒,可見他心裡是恐懼已極,若是這女子真有個好歹,那他還不知會做出什麼事呢。但即便這般,有些話還是不能隱瞞。
“雖說蛇毒已被吸出大半,但殘毒隨著血脈已是走遍全身,實在有些兇險。當年我在一位老友手裡得過一枚百花丹,據說可解百毒,一會兒讓清風取來給蓉丫頭兒外敷一半內服一半。若是熬過這一晚高熱,明日就性命無憂了。若是熬不過…”老爺子拍了拍徒兒的肩膀,又道,“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必太擔心。”
慕容懷德雙手死死緊握成拳,指甲摳得手心都在流血,“不,我不允許她有事!先生,她一定要活著…”
馮先生心下揪痛,仿似又回到了當初他們師徒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時他這徒兒只有八歲,乍然被母親拋棄落入民間,苦痛折磨枯瘦如柴,但眼底卻滿是堅韌倔強。這也讓他放下了最後一點兒不甘心,死心塌地護著他、教導他長大成人。不想如今初嘗情字滋味,這孩子又要與心愛女子天人永隔,上天何其不公啊!
“放心,有師傅在,就是閻王也搶不走她的命。”老頭子心疼徒弟,少有的發了狠,出門攆了清風回村裡取藥丸和各色藥材,然後滿地轉悠琢磨著如何配藥退熱。
桂生這半會兒在門外急得差點兒撞牆,好不容易盼得老爺子出來,趕緊請他給自己老孃診脈。
馮老先生聽說老太太是為董蓉吸毒才昏過去的,很是敬佩。仔細診脈之後就道毒性微弱,吃上一粒普通解毒丸就好了,末了甚至又給老太太開了一個治療眼疾的方子。桂生大喜過望,跪地連連磕頭不已。
一眾雜工們一邊替於家母子歡喜一邊又惦記董蓉生死難料,各個做起活計來都是心不在焉。趙青山見此就自作主張把活計勻到明日,然後攆了眾人早些下工回家。眾人也都是有眼色的,誰也沒提晚上的葷菜未做之事,紛紛結伴下山了。
劉嫂子和梅花商量了一下,索性讓村人捎信回去,然後齊齊留下幫忙熬藥熬粥炒菜,伺候著遠路歸來的馮老爺子吃過,梅花又端了飯菜去勸自家堂兄。
劉嫂子想了想也盛了一碗粥進屋想要勸著傻柱墊墊肚子,許是她擋了窗外照進的微弱光線,使得董蓉臉色變得更加黯淡。傻柱一個冷眼甩過來,嚇得她立時就把話吞了回去,麻利的點了油燈這才小心退出去。末了驚魂未定的拍著胸脯琢磨,傻柱是何時變得這般厲害了,難道穿上綢緞衣衫會讓人性情大變?
清風幾乎是用逃命一般的速度跑回家裡取了一應用武,於老太服下解毒丸不到片刻就清醒過來,喜得於桂生差點兒掉了眼淚。但是另一個房間裡卻是一片沉寂,董蓉服下百花丹臉上青紫之色雖然褪去許多,可是不管如何改換藥方,高熱依舊兇猛。
馮老爺子累得手腳發軟,折騰到夜半還是未見半點兒效果,也有些心灰了。清風見不得老爺子疲累,紅著眼圈兒扶了他去軟榻上歇息,劉嫂子和梅花也累得依靠在門外睡著了。只有慕容懷德依舊死死盯著懷裡的女子,一遍遍為她更換著頭上的溼布巾。
沙漏裡的細沙一點點流淌而下,時間無聲的逝去,窗外的天空已有一點點泛白的痕跡,山林裡蟲鳴隱匿,有些早起的鳥雀也開始接力般唱起了歌。
慕容懷德心底極力壓抑的恐懼終於徹底爆發,他猛然摔開手裡的布巾,狠狠抱了董蓉低聲怒吼,“不要睡了,你給我醒來!我沒允許你死,你就不能死!你聽見沒有,我要你醒過來!”
眾人驚醒,見他如此發狂,紛紛上前勸慰。馮老爺子呵斥道,“快把蓉姐兒放下,我先把把脈再說。”
“是啊,柱子,你彆著急,小心把東家勒壞了。”劉嫂子也急得幫忙掰起他的手指。
可是慕容懷德就是不撒手,他恨極自己這一刻的無能為力,恨極自己為何才明白她在自己心裡如此重要。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同她說,他不是傻子,他要給她富貴無憂的好日子!
一切都晚了嗎,他只出門一次,為什麼再回來時就都變了?早知這般,他寧肯在她身旁做一世的傻子,也好過這般眼睜睜送她走。他不能想象沒有她的日子要怎麼過…Z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