鈍刀子割肉嘛,不可操之過急。
她向來有耐心,花費數年時間去佈局,她承受得起。
如同佈局西北,整整花費了十幾年,才將裴家還有西北軍連根拔就,完整的送到西涼。
失去了魯侯的裴家,元氣大傷,今不如昔。
若是這一代沒有出色的兒郎出仕,頂立門戶,過個二三十年,裴家就得敗落。
後代人再想爬起來,將比這一代人多付出十倍的努力。
這一代裴家人,還可以躺在祖宗的功勞簿上,少奮鬥一二十年。
等到下一代,下下代,可沒這樣的好事。
祖宗功勞簿,不是金山銀山,吃不了幾代人。
就算是金山銀山,也有吃完的一天。
孫狀元掙扎猶豫。
他的選擇,將決定家族的前程未來,幾萬人的生死存亡。
“當年老夫被點為狀元,理所當然該出仕為官。”
孫狀元憶往昔。
顧玖洗耳恭聽,她對陳年舊事挺有興趣。
誰讓這年頭消遣之物太少。
聽聽老皇曆,怪有意思,還能打發時間。
“一開始老夫就被破格提拔為侍讀學士,每日進出宮門,在皇帝跟前侍奉,可謂春風得意,前途無量。”
憶起往昔,孫狀元是滿腔的遺憾和憤懣。
這麼多年過去,已經是一大把年紀的糟老頭子,依舊是意難平。
“卻不料,大房的姑娘被指給仁宣太子,做了太子妃。我這個侍讀學士,一下子就顯得格外扎眼,成了宮裡的眼中釘肉中刺。期間,發生好幾起事故,惹得皇上震怒。老夫心知肚明,宮裡有人在給老夫小鞋穿,無非就是怕老夫在皇帝跟前替東宮太子說好話。老夫已經決定辭去侍讀學士,回翰林院老實讀書。不料,還是中了奸計,被陛下打發到蘭臺寺。”
顧玖挑眉,這一段過往,她倒是不清楚。
孫狀元苦笑一聲,“沒錯,老夫同周世安一樣,都在蘭臺寺當過差。不過老夫只在蘭臺寺幹了一個月,便辭官回家,從此不進官場。”
“因為大房要求你離開朝堂?”
“老夫是狀元啊,而且姓孫,多打眼的人物。大房倒是沒有明著逼迫老夫辭官,只是話裡話外的意思,無非就是讓老夫安分守己,別給東宮惹事,一個狀元在孫家不算什麼。那時候老夫也是年輕氣盛,一怒之下上本辭官,住進山中別院清修。”
“你辭官,大房就沒挽留?好歹你也是狀元,好好運作一番,總能有所作為。”
孫狀元笑了起來,“狀元別家稀罕,孫家不稀罕。正好那一年又是大比年,大房的兒子,我那堂兄終於下場,被點為探花。有了探花郎,我這個觸怒了皇帝的狀元郎自然得靠邊站。”
“可惜了!”
孫家不稀罕狀元郎,顧玖稀罕。
能考上狀元,那都是頂頂聰明的人。
人才難得,孫家竟然將狀元郎閒置在山中別院,這一閒置就是幾十年。
真是暴殄天物。
“本宮很慶幸沒有錯過孫先生。”
孫狀元聞言,卻想哭。
“若是老夫當初沒來山河書院教書,今日這一切,是否能夠避免。”
顧玖搖頭,“有些事情早已經註定,不可避免。本宮和陛下想做的事情,即便天下非議,群情洶湧,也不能阻擋我們。”
“娘娘說的是!想當初,放走裴家人,引起了多大的亂子,陛下和娘娘卻從未動搖過。”
顧玖鄭重說道:“既然先生已經知道本宮的決心,為何還在遲疑?”
孫狀元抬頭,懇請道:“能否請娘娘放過我家小七,她不該承受這一切,她配不上大皇子殿下。”
顧玖反問一句,“先生以為,本宮放棄小七,小七就能嫁到好人家嗎?風雨欲來,確定未來的夫婿能護得住她?”
孫狀元老淚縱橫,“總比嫁到皇室,承受一輩子罵名更強。”
“先生又錯了。”
顧玖輕聲說道:“以前皇室是怎麼樣,本宮不欲多做評論。現在的皇室,本宮當家,自然是本宮說了算。皇子妻能不能在皇室立足,看得不是孃家,而是她本人的能力。能力足夠強,就算孃家是一坨爛泥,本宮也會支援她。若是能力不行,就算孃家是天下第一世家,本宮依舊看不上眼。本宮的兒媳婦,只能是不懼風雨的青松,絕不是溫室裡嬌弱的花朵。”
孫狀元張口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