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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是,她確實不喜歡您,但老實說,她其實誰都不喜歡,所以您不要認為她是特別針對您。她從來不承認健水郎,也不喜歡我的生活方式:我一直沒結婚,而是和伴侶住在一起。她把這些都怪罪於父親對我們的拋棄。她認為,一個男孩如果沒有父親的教導,就永遠也無法成長為真正的男人。”

“在你父親決定拋棄你們的過程中,她難道不是認為我起了關鍵性的作用嗎?”

“是的,她是這樣想的。”

“哦,那她的厭惡就是針對我的嘛,不是嗎?我希望你不要和她有同樣的感覺。”

“不會,完全不會。我母親和我是完全不同的人,我對您沒有絲毫的意見。容我直言,您是我的英雄,是我的新朋友。”

“你太抬舉我了,”福爾摩斯舉起酒杯,“為新朋友乾杯——”

整個晚上,梅琦臉上都帶著信賴而專注的表情。實際上,福爾摩斯感覺那表情中傳遞著一種信念:梅琦在談起父親時,他是相信眼前這位退休的大偵探能就父親失蹤一事帶來一些新的訊息的,或至少在這個問題上提供一點見解。可沒過多久,他就發現,福爾摩斯也沒有什麼想法,於是,他的表情漸漸變了,變得有些悲傷,甚至是陰鬱。他悶悶不樂,愁眉不展,女服務員不小心把新端來的清酒灑到他們桌上時,他還嚴厲訓斥了她一番。

接下來,在他們最後的旅程中,兩人經常長時間地沉思,只有吞吐的香菸煙霧點綴其間。在前往下關的火車上,梅琦先生忙著在他紅色的日記本里寫著什麼,而福爾摩斯則滿腦子都在想著松田的事——他盯著窗外,目光一直追隨著一條圍繞陡峭大山的蜿蜒小河。有時候,火車也會從鄉村小屋旁開過,每間屋子前面都會有一個二十加侖的水桶擺在河邊(梅琦之前告訴過他,水桶上寫的字意思是“防火用水”)。一路上,福爾摩斯看到了很多小村莊以及它們背後高聳的山脈。他想象著,如果能爬上高山的山頂,那能夠看到的景色將會是多麼壯觀——腳下的山谷、村莊,遠處的城市,甚至是整個內海,都將盡收眼底吧。

福爾摩斯一邊欣賞如畫的風景,一邊反覆琢磨著梅琦說過的關於他父親的事。他在腦海中漸漸形成了對這個失蹤男人的基本印象——他就像一個從過去走出來的幽靈:瘦削的面容,高高的個子,憔悴的臉龐應該是與眾不同的,還留著明治時期知識分子最愛蓄的山羊鬍。他是一名政府外交官,在因為醜聞提前下臺之前,曾是日本最傑出的外交部部長之一。他還是個謎一般的人物,他以縝密的邏輯思維和善辯著稱,對國際政策有著深刻的瞭解。在他眾多的成就中,最負盛名的是他寫的一本記錄中日戰爭的書,這本書是他在旅居倫敦期間寫成的,詳細記錄了戰爭爆發前日本的秘密外交政策。

松田天生是個雄心勃勃的人,他的政治抱負在明治維新時期就嶄露頭角了,當時,他不顧父母反對,進入政府工作。由於和親西方的四大黨派都沒有關係,他被認為是個外來者,但由於其傑出的能力,最終好幾個區都請他去當區長。任職期間,他在一八七〇年首次出訪倫敦。卸任區長職務後,他又被選入了當時正迅速擴張的外交部,後來,由於不滿黨派對政府的操控,他參與了推翻黨派的密謀活動,被人發現,導致他原本一片光明的前途在三年後戛然而止。謀反的失敗導致了長期的監禁,但他並沒有在鐵窗內自暴自棄,而是繼續做著重要的工作,例如,把傑瑞米·邊沁的《道德與立法原理引論》翻譯成日文。

從監獄被釋放後,松田娶了當時年齡尚小的妻子,又生下兩個兒子。與此同時,他多年一直在國外旅行,頻繁進出日本,把倫敦當作是他在歐洲的家,還經常前往柏林和維也納。這對他來說,也是一段很長的學習時間,他主要的興趣還是憲法。雖然大家普遍認為他對西方世界有著深刻的瞭解,但他始終相信君主專制政體。“您不要搞錯了,”梅琦先生在福爾摩斯提問的第二個晚上,曾經說過,“我父親相信,應該由單一的、絕對的權力來統治人民,我想這也是他為什麼更喜歡英國而不是美國的原因。我還認為,正是他固執己見的信仰,才讓他失去了成為一名成功政治家所必需的耐心,更不用說成為一個好父親、好丈夫了。”

“你覺得他在倫敦一直待到了去世嗎?”

“很有可能是的。”

“你在倫敦上學時,從來沒有去找過他嗎?”

“找過,但找的時間不長——我發現我不可能找到他。老實說,我也沒有特別努力去找,當時,我還年輕,有新的生活、新的朋友,並沒有非常急切地想去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