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塘的名妓陸琦玉乘畫舫恰好路過,應該是撈到她那邀月樓去了。”
撈字用的妙…當即有人問道:“可是築樓於水邊,以美豔多姿,嫋娜臨風,妝扮奇巧著稱的陸胭脂?”
洪巡捕重重點頭稱是。
這是羊入虎口還是虎落平陽?眾人心裡不禁一齊胡思亂想起來,議事是議不成了。
卻說李佑昨日在王知府那裡說完,氣沖沖離了府衙。一時感到小樓昨夜又東風,無處話淒涼,心事有誰聽?便打定主意要去買醉。
到街上隨意揀了家看起來整潔的臨水二層河房,要了樓上雅閣,憑欄擺席。吩咐隨從張三道:“不需左右侍候,爾與轎丁去樓下等待,若本官不慎酒醉落水便大呼名字相救。”
之後李推官一直自斟自飲喝到天黑,期間撐著酩酊醉眼,以箸為刀,刻字於牆上道:僥倖得天寵,常思報國恩。不才蒙苛遇,空山夜歸人。
見客人亂畫小二攔之不及,不過他也是個識字的,偷偷看了,又打量李佑相貌。轉回對掌櫃道,“似是傳聞中的府衙李推官也,不知為何抑鬱憂悶。”
掌櫃若有所思,暗道合該我發一筆小財。
及至月上柳梢頭,數里河道兩旁屋舍華燈亮起,參差兩列,水光相映,輕舟小船徜徉其間。李佑醉醺醺手扶欄杆,確定了張三等在下面候著,高呼道:“風景何堪人去後,月色且容我乘風!”
也不知是這欄杆年久失修還是什麼原因,外面人只見李佑一頭栽入水裡。
樓下張三等人望之,個個奮勇跳水救人。
卻見此時有一艘畫舫忽然殺到,船上有***喝:“李推官落水了!”登時跳下船伕數人,比岸上張三等人更便利,竟然搶在前頭將李佑救到舫中去。
張三浮在水中瞠目結舌,這是從哪冒出來搶生意的?他怎知是自家老爺?
店家掌櫃立於櫃檯,手握紋銀笑而不語。他只是派人去名妓陸琦玉處報信曰:“那個李推官獨自在我店中買醉,狀甚憂鬱愁悶,旁邊少人遣懷。天賜良機,走過路過不可錯過。”如此便得了十兩銀子打賞。
畫舫來的倒也巧,正趕上李佑落水。
話說這時代蘇州府市民脫離了農耕生活,已然不復傳統的純潔質樸之風了。概括起來就是喜流言,好詞訟;追風雅,趕時新;產書畫,造古董…省略若干字。
第一條就是喜流言…所以著名詩人李推官獨飲大醉,掉到水裡,特別還是被同樣有名的美人撈回去這點破事傳的很快。
為什麼獨飲大醉?略略探究,是個人都猜得出,必然是被石參政傷了自尊,真是令人同情哪,石大人有些過分了。
掉到水裡是不慎還是自盡?也很值得研究探索,被上司逼成這樣,還是值得同情。
至於被陸美人救走後發生了什麼?這就不用研究了,只須開動想象力即可。
有匿名好事者,實際姓李名正者,去那河樓上看了牆上“不才蒙苛遇”一句,在旁題寫點評曰:一個苛字道盡心酸氣,想必其中甚多一言難盡、有苦難言之事,卻只能言盡於此。與上司同城為官不易,石大參太苛矣!
後旁邊新增“頂上”字樣十數。
坊間傳言愈烈,石大人如此排斥李推官不會是因為妒賢嫉能罷?還是為了上任時的醜事打擊報復?不管怎樣,心胸實在太狹窄了。
又有致仕居家老大人餘公,微感不平,訪石參政道:“我江南人傑地靈,才士輩出。有文章稱世者,亦有詩詞傳唱者,俱為一時風流也。仕進別途自有道理,不至生野有遺才之憾,大人何故相煎太急。”
石參政不為所動道:“胥吏之徒,盤踞本地奸邪者十有***,竄至七品者更罕有。不加抑之,任其囂凌,何以治一方?”
說真的,石大人對市井這些流言毫不在意。那李佑明明就是個奸邪小人,王知府狼狽為奸,對此他自覺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上不負君恩,下不虧社稷,問心無愧得很。
再說,能決定他升遷去留的絕對不是這些東家長西家短的市井百姓,何懼之有?
有時人記道:“石公海內名臣,素有清望正節,歷任黃堂道臺,所臨處百姓擁戴感恩不可勝數。獨在吳郡不為民所喜,怪哉,百思不得其解。”
說起原因一章半節也道不完,後面還有很多事情陸續發生。
鏡頭轉至邀月樓,內廳中,李佑捧熱茶而坐。
趙良禮大官人在對面大笑道:“我也不信你怎會羞憤自盡,原來是喝多了腳底打滑。滑的好,滑的妙,